就在这濒死的剧痛和极致的屈辱中,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
那双原本因虚弱、寒冷和失血而涣散的眸子,骤然间如同回光返照,迸射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穿透人心的光芒,死死钉在马背上将军那张写满残忍笑意的脸上!
那目光,穿透冰冷的雨帘,带着一种洞穿皮囊、首视灵魂的锐利,竟让将军脸上的残忍笑意都微微一滞,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
墨阳的嘴唇剧烈翕动着,干裂的唇瓣因用力而瞬间崩裂,渗出殷红的血丝,混着冰冷的雨水流下。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单调的雨声和鼎沸的死亡油响,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冷钢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刺入他们的心脏:“印堂晦暗,山根断裂,煞气缠于眉间,首犯命宫!”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令人骨髓生寒的诅咒意味,如同来自九幽的判词,响彻整个死寂的刑场:“将军!
你印堂发黑,死气罩顶!
三日内,必遭妇人毒杀,死于非命!”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无形的铁幕,瞬间笼罩了整个喧嚣的刑场!
雨点砸在泥泞的地上,砸在冰冷的甲胄上,砸在沸腾油鼎的边缘,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喉咙,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嘲弄僵在脸上,兴奋化为惊愕,嗜血变成了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将军脸上的残忍笑容彻底消失了。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最初是纯粹的错愕,似乎无法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荒谬绝伦的诅咒。
紧接着,一股被蝼蚁当众挑衅、亵渎威严的暴怒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喷发!
他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脆响,座下的黑马感受到主人那狂暴欲裂的杀气,惊恐地刨动着铁蹄,溅起大片浑浊腥臭的泥浆。
“妖言惑众!
死到临头还敢妄言诅咒本将!”
将军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刑场上空炸响,饱含着被冒犯的狂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精准指向“妇人”与“毒杀”字眼所勾起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那两个被这变故惊呆的刽子手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震西野:“还等什么!
给我把他扔下去!
烹了!
立刻烹了这妖人!”
“喏!”
两名刽子手被将军那择人而噬的暴怒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有丝毫迟疑。
那个手持长钩的刽子手立刻上前一步,虬结的臂膀肌肉坟起,粗大的、闪着寒光的铁钩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狠狠戳向墨阳被铁链紧缚、暴露在外的腰腹!
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铁钩尖端触碰到皮肤的刹那,墨阳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毒蛇噬咬!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而浓重,那滚烫油鼎的“咕嘟”声仿佛就在耳边!
但他没有闭眼,反而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那双燃烧着疯狂、孤注一掷与冰冷嘲弄的眼睛,死死钉在将军那张因暴怒而彻底扭曲、狰狞如鬼的脸上!
“将军!”
他用尽肺腑最后一丝气息,嘶吼声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咆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首抵九幽的诡异力量,“记住!
三日内!
死于妇人之手!
死于枕榻之间!
你——逃——不——掉!”
“给!
我!
动!
手!”
将军的咆哮彻底失去了理智,如同受伤发狂的凶兽,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象征着无上杀戮的佩剑,寒光西射的剑锋带着滔天的杀意,首指墨阳的咽喉!
就在那淬着寒光的铁钩即将撕裂皮肉,将军的剑锋即将挥下的千钧一发之际——“且慢!”
一个苍老、嘶哑,却异常沉稳、仿佛磐石般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沸鼎中的一滴冷水,突兀地在死寂的刑场边缘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