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科林斯卫城的管辖权,"他盯着君士坦丁的眼睛,瞳孔里映着烛火的红光,像两簇燃烧的炭火,"还有摩里亚的盐税,所有收入的三成——否则我就把你在佛罗伦萨拒绝教皇、破坏东西教会和解的事告诉首席元老院(此处架空为元老院和约翰八世支持和教皇联盟的政策,当然了告诉了其实也没有多大影响),让他们看看这位虔诚的皇帝候选人是如何把帝国推向孤立的!
"他的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狠戾,仿佛笃定君士坦丁会拒绝,从而获得开战的借口,而借口的核心,正是那场改变了兄弟命运的佛罗伦萨会议。
君士坦丁摘下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那是母亲临终前的遗物,戒面刻着科穆宁家族的狮鹫纹章,内侧的十字刻痕是他少年时用匕首刻下的,此刻戒面冰凉,像一块凝结的泪滴。
他将戒指放在圣像前的银盘里,宝石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成交。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像块投入冰湖的石头,砸开记忆的冰层:二十岁时兄长安德罗库斯病逝,自己接过部分摩里亚统治权,德米特里奥斯在葬礼上偷换了本该献给上帝的黄金;三十岁时科林斯的大捷,德米特里奥斯却将缴获的火器卖给威尼斯人;西十岁时瓦尔纳惨败,德米特里奥斯在后方散布谣言说自己通敌;而十二年前的佛罗伦萨,自己用拒绝教皇的固执,换来了德米特里奥斯永远的敌意。
1449年2月1日,圣迪米特里奥斯教堂的祭坛前,君士坦丁穿着用约翰八世斗篷改缝的紫袍,肩部箭伤的破洞还未修补——那是1444年断后时被奥斯曼箭簇射穿的,此刻破洞边缘的布料己被血和冰凝结成硬块。
当牧首将圣油涂在他额头时,德米特里奥斯突然上前,匕首抵住他的咽喉,刀锋划破皮肤的刺痛让他想起五年前奥斯曼箭簇擦过头皮的感觉,同样的冰冷,同样的刺痛,同样的死亡威胁。
"别忘了你的誓言!
"德米特里奥斯的唾沫溅在他脸上,瞬间结冰,宛如撒在伤口上的盐,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口臭,而这口臭里,似乎还残留着佛罗伦萨葡萄酒的甜腻。
君士坦丁没动,任由血珠滴在紫袍上,与圣油混在一起,在织物上形成暗红的十字。
"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起誓,"他盯着德米特里奥斯的眼睛,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瞳孔里扭曲,像极了佛罗伦萨会议上那道因拒绝而产生的裂痕,"若违背誓言,让这圣油变成烈火灼烧我的灵魂——就像1446年米斯特拉围城时,我下令焚烧自己的营帐以绝退路那样,也像我在佛罗伦萨拒绝教皇时,焚烧了那封要求东正教臣服的诏书那样。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宣读自己的***判决书,而判决书的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对东正教信仰的坚守。
德米特里奥斯盯着那血迹,突然松开手,匕首掉在地上,刀尖插入马赛克地板的裂缝,发出清脆的响声。
丹多洛带来的威尼斯卫兵放下弩箭,扳机上的冰霜簌簌落下,砸在石板上像细小的水晶。
"记住你说的话。
"德米特里奥斯转身时,斗篷扫过烛台,火苗舔到他后颈的皮肤,燎出焦痕——那是1423年科林斯伏击战中,他为躲避火箭时被灼伤的旧疤,此刻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狰狞,如同他心中因信仰分歧而产生的丑陋疤痕。
坎塔库泽诺斯用手帕擦拭君士坦丁的伤口,血渗进亚麻布,在上面晕开十字形状。
"殿下,威尼斯的桨帆船在Navarino港等候,"他压低声音,凑近君士坦丁耳边,"但德米特里奥斯的人在铸造印章,上面刻着双头鹰——和您的徽章一样。
他们还在科林斯散布谣言,说您要把摩里亚卖给威尼斯人,就像当年拉丁人卖掉君士坦丁堡那样,还说您拒绝教皇是想自立为东正教的叛教者。
"内侍官的声音带着焦虑,手指微微颤抖,担心这最后的行程也会生变,而谣言的源头,正是十二年前佛罗伦萨那个寒冷的冬天。
三日后,君士坦丁的车队离开米斯特拉。
打头的威尼斯卫兵穿着鹿皮靴,火绳枪的枪管裹着防冻的油布,在雪中闪着冷光,枪托上刻着圣马可飞狮的徽记。
君士坦丁骑着瞎了左眼的战马,马具上的银饰己被熔掉换取粮食,只剩下磨得发亮的皮革——这匹马曾载着他在1430年米斯特拉突围战中七进七出,如今左眼蒙着的布条上也结着冰棱,如同他因拒绝教皇而被德米特里奥斯蒙上的"盲目"污名。
行至Taygetus山脉时,向导突然勒住缰绳,指着前方雪坡上的黑影,声音带着恐惧:"殿下,隘口被积雪封死了。
"坎塔库泽诺斯举起望远镜,镜片上的冰霜让视线模糊,他呵气擦拭,终于看清:"是德米特里奥斯的人!
他们举着单头鹰旗帜——旗面上绣着新月纹样!
"望远镜中,数百名武装人员从雪坡后现身,皮帽上别着新月形铜饰——那是奥斯曼逃兵的标志,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眼。
德米特里奥斯骑着高头大马出现,马鞍上挂着串风干的人耳,血痂在雪中呈暗紫色——那是他上月袭击奥斯曼斥候时割下的,却故意留在显眼处炫耀,仿佛在向君士坦丁展示他与奥斯曼人之间诡异的"战功",而这战功的背后,是对东正教信仰的背叛。
"我来护送你去君士坦丁堡,"德米特里奥斯冷笑,胯下的骏马不安地刨着雪地,前蹄在雪中刨出深坑,"免得你路上被狼群吃掉——或者被自己的士兵背叛,就像1444年瓦尔纳战场上那样,也像你在佛罗伦萨被所有拉丁主教背叛那样。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刻意放大的嘲讽,让每一个字都像冰棱般刺入君士坦丁的耳膜,而嘲讽的核心,是那场改变了帝国命运的宗教分歧。
君士坦丁勒马走向隘口,紫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染血的旗帜。
"德米特里奥斯,"他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却带着穿透风雪的力量,"你想让奥斯曼人看我们的笑话吗?
当他们的马蹄踏过我们的尸体时,会踩着我们兄弟相残的骨头——就像踩碎摩里亚橄榄林里的橄榄那样,也像踩碎东正教最后一点尊严那样。
"他想起1446年穆拉德二世入侵时,德米特里奥斯打开科林斯城门,奥斯曼人涌入后砍倒的橄榄树,树桩至今还在流血般渗出树脂,那是摩里亚大地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是兄弟间因信仰与权力无法弥补的裂痕。
德米特里奥斯的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雪中刨出深坑,马鬃上的冰凌纷纷坠落。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暗下来,暴风雪如墙般压来,威尼斯卫兵立刻组成火绳枪方阵,枪托砸进雪地里发出闷响,枪管口冒出的热气瞬间成霜。
德米特里奥斯的人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火绳枪的引信被雪打湿,无法点燃——就像他们心中那些被黄金腐蚀的忠诚,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也像德米特里奥斯用宗教分歧编织的谎言,在暴风雪中终将被吹散。
君士坦丁趁机策马冲过隘口,紫袍被雪片打湿,紧贴在身上像件刚从血泊中捞出的殓衣。
他听见身后传来德米特里奥斯的怒吼,却没有回头——雪粒打在脸上,融化成水,顺着脸颊流下,宛如泪水。
这让他想起1437年佛罗伦萨会议上,当拉丁神父要求亲吻教皇戒指时,自己拒绝后流下的泪水,那泪水落在参会的威尼斯代表袍角上,如今己结成冰棱,正如他与德米特里奥斯之间,那道被冰雪封冻却从未消失的鸿沟,而鸿沟的两岸,一边是对东正教的坚守,一边是对权力的贪婪。
抵达帕特雷港时,威尼斯桨帆船"圣马可号"的桅杆上结着冰棱,船帆像巨大的白色尸布,在风雪中微微晃动。
君士坦丁踏上甲板时,港口的圣安德烈教堂突然钟声大作——三年前被奥斯曼焚毁的废墟上,临时祭坛前的圣像竟自行转动,面向他的方向。
"是神迹!
"坎塔库泽诺斯跪倒在地,雪花落在他的僧帽上,激动得声音颤抖,"圣徒在指引我们——就像1430年您梦见圣乔治时那样,也像佛罗伦萨会议上您拒绝背叛东正教时,圣像在您心中指引的方向那样!
"丹多洛突然拔剑,剑光在雪光中一闪:"殿下,小心!
"两名穿着修道士长袍的刺客从祭坛下冲出,袖中的弯刀闪着寒光——刀柄上刻着德米特里奥斯的花押字,刀刃上还留着上月刺杀摩里亚法官的血垢。
威尼斯卫兵的弩箭同时发射,两支弩箭穿透刺客咽喉,尸体倒下时,露出里面绣着的单头鹰内衣——金线绣成的鹰爪正抓着新月,宛如德米特里奥斯内心的欲望,***裸地暴露在风雪中,而欲望的核心,是对东正教传统的背叛。
君士坦丁捡起刺客掉落的弯刀,刀柄上的象牙己经开裂,露出里面的木质芯——那是用摩里亚橄榄木做的,木纹里嵌着奥斯曼金币的碎屑。
"把尸体挂在桅杆上,"他对丹多洛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帆船上的每一根绳索,都要浸过他们的血——就像浸过摩里亚百姓的血那样,也像浸过东正教被背叛的眼泪那样。
"他的目光扫过帕特雷港残破的城墙,那里还留着三年前奥斯曼人攻城时的弹痕,如今被冰雪覆盖,却仍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记录着帝国的苦难与坚守。
当晚起航时,君士坦丁站在船尾,望着渐渐消失的伯罗奔尼撒海岸。
雪还在下,米斯特拉城堡的灯火像垂死的眼睛,在风雪中明明灭灭,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丹多洛递来一杯热葡萄酒,酒液在锡杯中冒着热气,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君士坦丁的手背上,瞬间变冷。
"德米特里奥斯在科林斯集结了军队,扬言要夺回紫袍——用奥斯曼人资助的黄金。
"丹多洛的声影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金丝眼镜上又蒙上了一层白霜,而资助的黄金背后,是奥斯曼人对拜占庭分裂的渴望。
"让他来。
"君士坦丁呷了口酒,酒液在腹中燃烧,却暖不了冻僵的手指,更暖不了冰封的心。
"约翰八世临终前说,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下埋着马其顿时代的希腊火,足够烧毁所有新月旗。
"他解下紫袍上的金扣,扔进海里,金属扣在落水时发出轻响,很快被风雪吞没,如同投入深渊的泪珠。
"等我带着罗马的火焰回来,会把伯罗奔尼撒的雪都染成紫色——用奥斯曼人的血,也用背叛者的血,更要用东正教信仰的烈火,烧掉所有分裂的阴谋!
"雪片落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冰晶,宛如两簇小小的寒星,在黑暗中闪烁。
他忽然转头看向丹多洛,紫袍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丹多洛先生,你的姓氏倒是让我想起些往事——第西次十字军东征时那位盲眼的威尼斯总督,也是姓丹多洛吧?
希望你不会像他那样,把拜占庭的圣像拿去换威尼斯的玻璃。
毕竟在佛罗伦萨,己经有人试过用信仰换取黄金了。
"丹多洛端着酒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一颤,杯中的热葡萄酒晃出几滴,落在甲板上瞬间结冰。
烛光在他金丝眼镜上闪过冷冽的反光,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听到他用一贯的威尼托口音淡淡地回应:"殿下说笑了,威尼斯只做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
而信仰,"他顿了顿,望向风雪中的海面,"在奥斯曼的弯刀面前,有时确实不如黄金可靠。
"君士坦丁没有再说话,重新望向风雪弥漫的海面,紫袍在船尾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即将染血的战旗。
伯罗奔尼撒的雪还在身后飘落,而前方,君士坦丁堡的紫袍空位在等待着他,那顶用威尼斯贡金打造的皇冠,此刻是否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雪?
他抬手拂去睫毛上的冰晶,指尖触碰到的,是十年前奥斯曼弯刀留下的疤痕,冰凉而深刻,如同帝国的命运,也如同他即将踏上的道路——一条坚守东正教信仰、对抗内外敌人的荆棘之路,而佛罗伦萨会议上的拒绝,只是这条路上第一个被冰雪覆盖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