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终是没忍住皱了眉：“走，瞎子带你去添几件新衣服。”
当然用的还是哑巴的钱。
黑瞎子领着墨卿出门，张启灵也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街上正是热闹时候，叫卖声裹着市井气漫得到处都是，青砖灰瓦的老铺子挨挨挤挤，倒还存着几分古朴意趣。
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杂货摊的大喇叭正循环播放《星语星愿》，甜腻的歌声混着炸串摊飘来的油烟孜然香，能漫出半条街去。
二八大杠的铃铛叮铃铃响，车筐里晃悠着几本封面卷边的书和网袋兜着的橘子。
墨卿瞧着新鲜，眼珠子东溜西转，像刚出远门的孩子，对什么都带着怯生生的好奇。
三个样貌出挑的青年走进商场，难免惹来不少探究的目光，可三人浑不在意，依旧泰然自若。
“这件好，小熊猫图案瞧着多乖。”
黑瞎子捏着件卫衣比划，转头又拎起另一件，“哟，卡皮巴拉，这可不正合你性子？”
他前前后后挑了十几件合身的，顺手也给张启灵拣了几件，偏有那么两三件花哨得扎眼，散发着耀眼的光，被张启灵不动声色地换了，塞回货架的都是些素净款式里。
“嘿，哑巴你不讲武德。”
黑瞎子瞅见了，故意嚷嚷。
张启灵眼皮都没抬，转头看向别处，假装没听见。
“行啊，合着都欺负我瞎子是吧。”
黑瞎子正念叨着，后背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像是要安慰。
可常年的警觉早刻进骨子里，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侧身躲开，徒留那只手悬在半空。
墨卿倒也坦然，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黑瞎子提了提眼镜，最终还是问了一下，总叫人美人，也不是个办法，于是问：“美人，还没请教芳名呢？”
“墨卿。”
“倒是个好名字。”
黑瞎子咂咂舌，心里暗道，跟哑巴一样，都是惜字如金的主。
出了商场，黑瞎子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张启灵：“哑巴，你看这小美人换了新衣服，是不是跟换了个人似的？”
张启灵的目光扫过墨卿身上那件浅蓝衬衫，领口别着只布制小卡皮巴拉，衬得他原本带些疏离的气质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他没说话，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墨卿指尖捏着衬衫下摆轻轻转着，视线落在街角音像店的海报上——《星语星愿》的女主角笑眼弯弯，海报边角被风吹得微微卷翘。
他忽然转头，轻声问：“这歌……好听吗？”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哟，终于主动开口了？
这歌现在火得很，瞎子我都能唱两句——‘找不到坚强的理由，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他拖着调子哼着，见墨卿听得认真，干脆抬手招来辆三轮车，“走，带你去录像厅看完整版，也让哑巴沾沾这人间烟火气。”
录像厅里光线昏沉，弥漫着爆米花的甜香和淡淡的汗味。
三人找了后排角落坐下，屏幕上的爱情故事正演到动情处，周围不时响起细碎的抽气声。
墨卿看得专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的破洞，忽然感觉肩上一沉——是张启灵脱下的外套，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刚巧遮住了他后颈沾着的晚风凉意。
他抬头时，正对上张启灵侧开的脸和微微发红的耳尖。
散场时己近黄昏，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青石板路上，随着脚步轻轻晃悠。
墨卿手里攥着黑瞎子塞的话梅核，忽然低声说：“谢谢。”
黑瞎子挑眉：“谢什么？
谢我眼光好，给你挑的卡皮巴拉衣服？”
墨卿摇摇头，目光落在张启灵手里拎着的购物袋上——那里面还裹着件被他换掉的帽衫。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轻声道：“都谢。”
晚风卷着炸串的香气漫过来，张启灵伸手，把搭在墨卿肩上的外套又往紧里拢了拢。
黑瞎子在旁边咋咋呼呼地喊饿，说巷尾那家火锅能辣掉舌头，非拉着两人去尝尝。
墨卿跟在他们身后，踩着满地夕阳碎金般的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