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还在淌蜡，他跌进门时，婚鞋踩碎了满地喜糖。我刚接稳他，

就被攥着手腕按在喜字墙上，酒气混着哭腔砸在我脸上：“薇薇，

我错了……再也娶不到你了”。婚服领口的珍珠扣被扯掉一颗，我盯着他眼尾的泪，

突然想起十七岁的夏夜，他蹲在香樟树下说：“念念，我这辈子只娶你”。

第一章红烛燃到第三寸，烛芯“噼啪”炸了个火星，火星溅在红绸喜帕上，

还没等我伸手拂去，门轴就“吱呀”一声被撞断似的炸开——不是推开，

是沈哲跌撞着闯进来，黑色西装上的夜露顺着衣摆滴在喜字地毯上，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

像在撕碎满室的红。我攥着婚服下摆的手瞬间收紧，金线并蒂莲的尖儿扎进掌心，

疼得指尖发麻。这婚服是妈妈熬到后半夜熨的，

熨斗过丝绸的“簌簌”声里全是她的话：“并蒂莲要齐整，日子才稳当。

”可沈哲踉跄的身影扫过喜糖盘，“哗啦”一声，满盘杏仁糖滚了一地，他的牛津鞋踩上去，

“咔嚓”脆响——粉白糖纸像被揉碎的诺言，芝麻撒在瓷砖上，那细碎的白，

像极了我突然揪紧的心跳。“沈哲？”我迎上去，手刚触到他的胳膊，腕子就被他攥得生疼。

他的指节泛着白，把我往墙上推，后背撞上妈妈手剪的喜字时，

我倒抽冷气：喜字边角的毛茬硌在肩胛骨上，烫得像团火，

烧得我心口发慌——这可是妈妈说“能镇住福气”的喜字啊。酒气混着哭腔砸过来，

茅台的辛辣呛得我喉咙发紧，可那丝糖葫芦甜香偏要钻进来——是高中校门口老吴的手艺，

沈哲以前总笑我急着咬，说“凉透了才不粘牙”。可今天这甜混在酒里，涩得我眼眶发烫，

眼泪在睫羽上打转：他怎么会在结婚夜，带着别的姑娘喜欢的甜香，喊着别人的名字？

“薇薇……”他额头抵着我的，睫毛上的泪珠砸在我鼻尖，凉得刺骨，

“我错了……我不该出国的……再也……再也娶不到你了……”“啪嗒”一声，

婚服领口的珍珠扣掉了。那是妈妈托老匠人订的淡水珠，

昨天她帮我扣上时还笑：“珍珠养人，护着你们的婚。”可现在它滚得飞快，

钻进床底阴影里，像在躲这满室的荒唐。我盯着他眼尾的泪，那滴泪落在婚服上，

晕开深褐的印子——金线并蒂莲的左瓣被染透，像朵刚开就蔫了的花，连带着我心里的期待，

也碎了。十七岁的夏夜突然撞进来，带着香樟树的凉。那天沈哲生日，我们偷溜进操场，

他抱着啤酒坐在树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蹲在他旁边看他捏扁易拉罐，

他突然转头，眼睛亮得落了星：“念念，我这辈子就娶你一个。”林薇薇在看台上晃着汽水，

笑声脆生生的：“沈哲你少吹！以后敢负念念，我第一个揍你！

”那时候风里全是香樟树的清苦和他校服的洗衣粉味，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酒气、哭声，

还有他嘴里“薇薇”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没推他，

指尖顺着他的掌心往下滑——他掌心有层薄茧，是握手术刀磨的，硬得硌人，

可我偏偏摸到最厚的地方。那是高二放学，我自行车链断了，他蹲在路边用手抠齿轮，

掌心磨出血也没停，后来就留了这层茧。那时他还笑：“以后你车坏了，我随叫随到。

”现在这茧子，却攥得我腕骨生疼。“阿哲，”我声音轻得怕惊碎什么，指尖碰了碰他的茧，

“你看看我，我是念念啊，苏念。”他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松开，踉跄后退时，

后背“哐当”撞在梳妆台镜子上。玻璃震得嗡嗡响，

台上的婚纱照晃了晃——银色相框刻的“Z&S”闪着光，照片里的他笑眼弯弯，

搂着穿婚纱的我，阳光落在他发梢。可此刻他盯着照片，

吞了黑夜：“不是……你不是薇薇……薇薇***红……她只穿白裙子……”我弯腰捡珍珠扣，

指尖刚碰着瓷砖，就触到他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微信停在“陈医生”的对话框：他半小时前发的字歪歪扭扭，

像手抖着写的——“今天我结婚，她不会来了吧？”陈医生的回复只有五个字，

像根针戳进我眼里：“沈哲，该放下了。”心像被珍珠扣扎穿，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把手机塞回他内袋，指尖碰到硬纸板——是那张病危通知书。转身去浴室时，

镜子里的婚服刺得我眼疼：并蒂莲的酒渍像块疤，再也洗不掉了。浴室水流“哗哗”响，

我用冷水拍脸，却压不住眼底的红。早上妈妈帮我梳头，

木梳夹着茉莉：“阿哲从高中就盯着你，课间往你座位瞟，放学等你同路。

”可现在茉莉还在发间香，他却喊着别人的名字。林薇薇——这三个字藏了这么多年，

今天终于把我们的伪装，撕得一干二净。端热毛巾出来时，红烛已燃了一半，

蜡油淌成红色小山，像凝固的血。沈哲趴在床上，手里攥着张纸，

“病危通知书”四个字刺得我眼睛发疼。他喃喃着“薇薇等我”，

呼吸沉得像在做噩梦——我蹲在床边，看清日期栏：2021年9月12日，三年前的今天。

三年前的今天，我在ICU外攥着同款通知书，陈医生说“林小姐情况不好”。

那时沈哲在国外视频，笑着说“带巧克力给你”，我怎么敢告诉他，他最惦记的姑娘，

快等不到他了？“阿哲，醒醒。”我把毛巾敷在他额头，他却突然翻身，

把通知书按在我面前，红血丝爬满眼睛：“念念你看！薇薇在等我！我不能娶你！

我答应她毕业就结婚的！”我抓过他的手，

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青筋——那是握手术刀练的稳，可现在他手抖得厉害。“沈哲！

你看着我！”我眼泪砸下来，“林薇薇三年前就走了！2021年9月12日，

是我帮她签的字！是我看着她闭的眼！”他瞳孔缩成一点，声音发颤：“走了？去哪了？

她明明说等我拿执照的……”香樟树的雨意裹着回忆来。高三下雨那天，薇薇在雨里跑，

脸色惨白，沈哲把伞塞给我，脱校服裹着她往医院跑。后来才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那次差点没救回来。他当时说“我一定治好你”，可他没等到。“沈哲，你看着我。

”我掰过他的脸，他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烫得疼，“薇薇恶化时不让我告诉你，

说‘别让阿哲分心’。她走前还拉着我，说‘别让阿哲活在愧疚里’。”他抓着我的手，

指节发白：“信呢？她没留信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让我等你放下再给。

”我拉开抽屉，浅蓝色绒布上躺着泛黄信封——蜡封是糖葫芦图案，是薇薇画的。

“她怕你看了信，就走不出来了。”沈哲拆蜡封时指尖抖得厉害，蜡封裂开的轻响像炸雷。

浅粉信笺上，薇薇的字还带着温度：“阿哲：医生说我最多活20岁，可我多活了两年，

够啦。你说要救我，我很开心，可我更想你救更多人——那些想好好看太阳的人。

记得老吴的糖葫芦吗？你每次买两串，可你喝醉了说，想把两串都给念念，

因为她吃糖葫芦时，眼睛比星星还亮。念念是好女孩，她能陪你很久。我去了没病痛的地方，

会看着你们幸福的。婚礼记得留颗杏仁喜糖，我最喜欢啦。

薇薇2021.9.11”他的眼泪砸在“糖葫芦”三个字上，墨迹像在流血。

他把信纸按在胸口，肩膀抖得像迷路的孩子。我拍着他的背，

婚服裙摆扫过他的脚踝——原来十七岁他抱树喊“娶苏念”时，薇薇说“我当伴娘”，

不是玩笑；原来他说“两串都给念念”，也不是醉话。“念念……”他突然抱住我，

眼泪蹭在我颈窝，“我不是故意的……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没出国……我不敢面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