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避难所的阴影与焊接枪的咆哮
然而，避难所“阿尔法-7”内部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安全感，反而是一种更加沉重、黏稠的压抑。
空气浑浊，混杂着汗味、机油味、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和绝望的味道。
昏暗的应急灯光勉强照亮了矿洞主通道。
这里原本是矿场的运输通道，两侧被粗糙地划分出区域：用废弃矿车和帆布隔开的“居住区”，挤满了眼神麻木、衣不蔽体的平民，其中不乏妇孺，他们蜷缩在薄毯或硬纸板上，低声的啜泣和压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稍好一点的区域属于幸存的UNSC士兵，人数不多，约二十人左右，穿着破损程度不一的护甲，大多沉默地擦拭武器或闭目养神，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创伤；通道深处被开辟为“医疗区”，几张简易担架床上躺着***的伤员，唯一的医疗兵——一个脸上沾着血污、眼神却异常坚毅的年轻女兵——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一个腹部被等离子灼伤的陆战队员。
通道中央，几台老旧的空气过滤器和备用发电机发出沉闷的嗡鸣，是整个避难所的“心脏”。
陈默的目光立刻被其中一台标着“主供”的发电机吸引——它的外壳被粗暴地拆开，内部线路***，几个关键接口处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发出不稳定的“噼啪”声，整个机体的嗡鸣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
正是这台机器的故障，让避难所的光线如此昏暗，空气也愈发浑浊。
“看够了？”
沃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欢迎来到‘阿尔法-7’，致远星地狱里的一个还算结实的耗子洞。
我是沃克，这里暂时由我负责。”
他指了指那个还在工作的医疗兵，“那是莉亚，我们的天使兼屠夫（指处理伤势）。”
又指了指通道上方一个简易平台上抱着狙击枪的身影，“上面那个眼神不好的家伙是‘鹰眼’罗伊斯。
至于其他人…”他扫了一眼沉默的士兵和麻木的平民，“能动的都是战士，不能动的…看命。”
沃克的目光再次落到陈默身上，锐利如刀：“现在，说说你吧，詹金斯‘工程师’。
你看起来可不像刚从坠机点爬出来的幸运儿。
还有…”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陈默的右手腕，“那玩意儿，别藏了。
从你进门我就感觉到了，一股…不正常的能量波动，还有你身上残留的、不属于标准UNSC装备的微金属粉尘。
解释。”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老兵的首觉敏锐得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在门外他就想好了说辞，虽然漏洞不少，但必须硬着头皮上。
“沃克军士长，”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坦诚，“坠机点…情况很糟。
我是掉在边缘的缓冲泥地里，晕了过去，醒来时星盟主力己经离开了，只有零星几个豺狼人在搜刮。
我…我是靠装死才躲过一劫。”
他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后来我找到了一些散落的装备，包括…这个。”
他缓缓拉起右臂的袖子，露出了那个古朴的金属腕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士兵们眼神警惕，平民们则带着好奇和一丝畏惧。
沃克眯起了眼睛。
“这是什么？”
鹰眼罗伊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冷意，“星盟的玩意？”
“不！
绝对不是！”
陈默立刻否认，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在坠机点附近一个被炸毁的先行者小型研究设施残骸里找到的！
它嵌在一块先行者合金板里，可能是某种…个人辅助设备？”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我试着戴上它，它就启动了，似乎能…分析一些东西，还能释放微弱的能量场辅助精细操作。
我就是用它找到了一些隐蔽的路径，避开了一些小型巡逻队才走到这里。”
他隐瞒了纳米机器人的实质和引导高压电的惊险操作。
“先行者遗迹？”
沃克的眼神更加深邃，他走近一步，仔细审视着腕带。
那古朴的纹路和未知的材质确实不像人类或星盟的风格。
“它能干什么？
具体点。”
“它能扫描分析一些简单的机械结构和材料成分，”陈默指着那台故障的发电机，“比如那台机器，我能‘感觉’到是主能量耦合器和次级稳压回路之间的连接超导线路熔断了，导致能量溢出不稳定。
还有…”他指了指空气过滤器，“3号滤芯的分子筛饱和度过高，需要再生或者更换，否则很快会失效。”
沃克和几个懂点技术的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
陈默精准点出的问题，和他们之前初步判断的故障点基本吻合，甚至更具体！
这绝非一个普通工程兵能瞬间看出的。
“你能修？”
沃克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发电机随时可能彻底***，空气过滤器也撑不了多久，没有电力和空气循环，这个避难所很快就会变成坟墓。
“我需要工具和材料，”陈默没有打包票，“詹金斯的工具腰带里有标准工程套件，但修复超导线路需要替换件或者至少高纯度铜线进行临时桥接。
至于分子筛…没有替换的话，可能需要高温烘烤再生，但这里没有条件。”
他实话实说。
沃克沉默了。
几秒钟后，他猛地一挥手：“哈蒙！
去把维修物资箱拖过来！
琳达，把备用铜线都找出来！
快！”
两个士兵立刻行动起来。
“詹金斯，”沃克盯着陈默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那台发电机是我们的命脉。
给你十分钟检查，半小时内，我要看到它稳定下来。
至于那个‘先行者手镯’…暂时归你用。
但别耍花样，罗伊斯的枪口可没离开过你后脑勺。”
无形的压力瞬间落在陈默肩上。
他点点头，不再废话，快步走向那台嘶鸣的发电机。
士兵们让开一条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这个“天降”的工程师。
陈默蹲下身，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外壳的拆解痕迹和***的线路，和他“感知”到的信息一致。
他打开詹金斯的工具腰带，取出多功能检测仪（虽然大部分功能在腕带的感知下显得多余）和绝缘手套戴上。
然后，他集中精神，右手轻轻搭在滚烫的发电机外壳上，意识沉入腕带。
检测目标：UNSC 标准型地热-同位素双模发电机（MK III）… 深度扫描启动…腕带传来微弱的反馈，能量不足让它显得有些“迟缓”，但基础的扫描分析功能还在。
详细的内部结构图、能量流动路径、以及那处熔断的超导线路节点清晰地反馈到陈默脑海中。
他甚至“看”到了熔断点附近脆化的绝缘层和受热变形的接口结构。
“哈蒙！
铜线！”
陈默头也不回地喊道。
一捆粗细不一的铜线被扔到他脚边。
他迅速挑选出最粗的一根，用剥线钳快速剥去两端绝缘皮。
接着，他拿起焊接枪（需要外接电源，幸好旁边有备用的小型电池组）。
真正的挑战来了。
熔断点位于一个极其狭窄、周围布满其他精密元件的缝隙里，空间只容得下焊枪最细的尖端伸进去一点点，而且必须非常精准，否则高温焊锡很容易溅射损坏旁边的电路板！
以陈默那点业余焊接水平，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腕带上。
他集中意念：“腕带！
辅助焊接！
稳定焊枪尖端！
控制温度输出！
引导我的动作！”
任务建立：精密焊接辅助… 能量不足… 启动最低限度微控模式… 连接用户神经系统…一股微弱的电流感顺着陈默的手臂神经蔓延到指尖，与他握住焊枪的手连接在一起。
同时，一股极其细微的银色纳米流从腕带渗出，如同最灵巧的机械手指，轻轻“扶”住了焊枪的后半段，并提供着难以察觉的微调。
陈默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变得异常稳定。
他将焊枪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那个狭窄的缝隙。
在腕带的辅助下，他的视野似乎被局部放大，熔断点的细节纤毫毕现。
滋——！
细小的蓝色电弧亮起。
焊锡在精准的高温下融化，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着，完美地包裹、连接在熔断的超导线路两端，形成光滑牢固的焊点，没有一丝多余的溅射！
整个过程快、准、稳，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臂操作！
旁边的士兵哈蒙看得目瞪口呆。
他自认是个熟练的机械师，但也绝对做不到在这种视野受限的位置完成如此完美的手工焊接！
这个“詹金斯”工程师的手，稳得可怕！
焊接完成… 能量消耗：1%…腕带的反馈让陈默松了口气。
他收回焊枪，迅速检查焊点，完美！
接着，他处理了受热变形的接口结构，用工具小心地校正，并用耐高温绝缘胶带重新包裹了脆化的绝缘层。
“好了！
断开备用电池，尝试启动主供！”
陈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对负责操作的士兵喊道。
士兵紧张地操作开关。
嗡鸣声骤然停止，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寂静后——嗡……！！！
一声低沉、稳定、充满力量的嗡鸣声响起！
发电机内部原本闪烁的电火花彻底消失，指示灯恢复了平稳的绿色！
通道顶部的应急灯光肉眼可见地明亮稳定了许多！
“成功了！”
“老天！
电稳住了！”
“空气循环好像也变强了！”
压抑的欢呼声在士兵中响起，连带着平民区也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绝望的气氛被冲淡了一丝。
沃克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
他走到陈默身边，看着那台重新焕发生机的机器，又深深看了一眼陈默右手腕处（那里，纳米机器人己完成辅助，悄然缩回）。
“干得不错，工程师。”
沃克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几分之前的咄咄逼人，“看来你的‘手镯’和你的手艺，确实有点用。”
他话锋一转，“分子筛呢？
能解决吗？”
陈默摇摇头：“没有替换件，高温再生需要至少400度恒温环境维持一小时，我们没这个设备。
现在只能尽量降低3号过滤通道的负载，延长它的使用寿命。
我建议优先保障医疗区和核心区域的空气供应。”
沃克点点头，没有强求，这己经比预想的好太多了。
他正要说话，突然——呜——呜——呜——！
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猛地从通道尽头一个简陋的通讯台响起！
刺破了刚刚升起的短暂希望！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负责通讯的士兵脸色惨白，对着话筒嘶吼了几句，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军士长！
紧急通讯！
来自…来自‘贵族六号’（Noble Six）！
他们在西侧山谷的‘长剑’导弹基地建立防线，但遭到星盟主力猛攻！
基地护盾发生器严重受损！
他们需要紧急技术支援修复护盾！
否则…否则整个基地和里面的‘长剑’导弹平台将在半小时内被等离子轰炸摧毁！
他们…他们快撑不住了！”
“贵族小队？！”
士兵们发出一阵惊呼，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覆盖。
贵族小队！
斯巴达战士！
连他们都陷入绝境，需要求援？！
“位置！
具***置！”
沃克厉声问道。
“距离我们…首线距离十二公里！
中间隔着…燃烧森林和星盟主力推进区！”
通讯兵的声音带着哭腔，“根本过不去！
那是送死！”
通道内一片死寂。
贵族小队代表着人类最强的战士，是绝望中的灯塔。
如果连他们都陨落，对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而且，“长剑”导弹平台是致远星轨道防御的重要火力点，一旦被毁…沃克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士兵。
士兵们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下了头。
十二公里炼狱之路，面对星盟主力，这根本不是救援，是***式的飞蛾扑火！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整个避难所。
连刚刚恢复的明亮灯光，此刻也显得如此惨淡。
就在这时，沃克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刚刚放下焊枪、手上还沾着油污的陈默身上。
那眼神，锐利、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詹金斯工程师，”沃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砸在寂静的通道里，“你会修护盾发生器，对吧？”
陈默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的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