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重新站在了绞架街的地面上，酸雨后的空气依然浑浊，却带着一种畸形的活力。
霓虹灯牌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般闪烁不定，将街道染成病态的紫红色。
全息广告扭曲变形，破碎地宣传着最新型号的皮下植入体和记忆编辑服务。
人群拥挤不堪 - 义体改造者迈着机械步伐，数据贩子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虚拟体验推销员用合成音招揽顾客，更多的则是面色麻木、步履匆匆的底层民众。
87拉紧湿透的衣领，将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后颈的伤口在药剂作用下不再剧痛，但持续的钝痛和轻微眩晕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
手中的芯片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悸动。
MemCorp的警用无人机在头顶无声盘旋，红色的扫描眼冷漠地扫视着下方。
87压低身子，混入人流，尽量不引起注意。
绞架街得名于旧时代的刑场，如今这里是法外之地，MemCorp统治的灰色地带。
混乱中滋生着各种交易，也潜伏着无数危险。
87的神经高度紧张，每一个靠近的身影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
他需要找到“漏壶”酒吧，找到“棺材佬”。
这是老骨头给他的唯一线索。
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店铺：非法义体诊所闪着暧昧的粉光，数据交易窝点挂着厚重的门帘，胶囊旅馆的招牌上爬满电路纹路。
空气中混杂着廉价合成食物的香气、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87在一个贩卖二手义体零件的摊前停下，假装浏览商品，实则观察西周。
摊主是个独眼老头，机械义眼不断调整着焦距，打量着每个路过的人。
“需要什么，伙计？”
老头声音沙哑，“刚到了一批新鲜货，价格公道。”
87摇摇头，正要离开，老头突然压低声音：“MemCorp的鬣狗在找什么人，街口增加了巡逻。
小心点，生面孔。”
87心中一凛，点头致谢，迅速融入人群。
看来追捕还在继续，而且范围扩大了。
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巷道，这里的霓虹灯更加密集，光线交织成令人眩晕的网。
垃圾堆积如山，几只机械改造的野狗在翻找食物，红色的义眼在黑暗中闪烁。
“漏壶”酒吧的招牌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一个正在漏沙的沙漏，但沙漏底部破了个洞，沙子漏进下方一个歪歪扭扭的酒杯里。
招牌一半的灯管坏了，让“漏壶”两个字闪烁不定。
酒吧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全身覆盖着廉价的战斗义体，猩红的电子眼扫描着每个进入的人。
87注意到他们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武器。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口袋里的手枪，走向酒吧入口。
一个大汉伸出手臂拦住他。
“检查。”
声音经过合成器处理，毫无感情。
87配合地抬起双手。
另一人用扫描仪在他身上扫过，仪器在后颈处发出轻微的嘀嘀声。
“新接口？
还没登记？”
大汉质疑道。
“刚做的，还没时间去登记处。”
87保持镇定。
大汉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挥挥手放行。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劣质酒精、汗味、烟味、义体清洁剂，还有压抑的危险气息。
酒吧里光线昏暗，只有吧台后方一排酒瓶被幽绿的背光照亮。
几张桌子旁坐着零星的客人，低声交谈，眼神警惕。
一个巨大的、满是污渍的全息屏幕正在无声地播放着扭曲的格斗比赛。
87径首走向吧台。
酒保是个高大的男人，巨大的金属肩胛义体和粗壮的液压手臂让他看起来像一堵墙。
他正用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布擦拭杯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左眼是廉价的红色光学义眼，右眼正常但浑浊如蒙油污。
这就是“棺材佬”？
87在高脚凳上坐下，凳子发出痛苦的吱呀声。
棺材佬没抬头，继续擦着杯子。
“喝什么？”
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
“老骨头让我来讨杯最烈的酒喝。”
87压低声音。
擦拭的动作停顿了。
足足三秒钟。
那只红色的义眼转向他，上下扫描着，发出极其轻微的焦距调整声。
正常的右眼也慢慢抬起来，瞥了他一眼。
然后，他猛地将手里的杯子砸在吧台上！
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酒吧里零星几个客人的目光，但那些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就立刻移开。
“那老不死的寄生虫还没被下水道的耗子啃干净？”
棺材佬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凑近一些，呼吸中带着酒味和机油味，“他以为我这是什么地方？
慈善机构？
还是失物招领处？”
“他只说你能指条路。”
87保持平静，手放在桌下，离枪柄很近。
“路？”
棺材佬嗤笑一声，拿起另一个杯子，开始擦拭，力度大得像是要把它捏碎，“路有的是。
通往MemCorp拘留中心的路，通往城外卖器官的黑诊所的路，还是首接通往焚化炉的路？
你想要哪条？”
“能解决问题的路。”
红色义眼再次聚焦在他脸上。
“问题？
你的问题写在你脸上了，伙计。
MemCorp在你身上贴了麻烦的标签，还是最高优先级的那种。”
他顿了顿，那只正常的眼睛眯了一下，“你身上带着东西，对不对？
让那帮公司狗发疯的东西。”
87没有回答。
棺材佬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把擦杯子的布扔到一边，俯身从吧台下面拿出一个设备 - 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式手持游戏机、但经过大量改装的设备，上面布满了乱七八糟的接口和***的电线。
“五百信用点。
或者等值的信息素、军用级电池、没登记过的神经驱动也行。”
“这是什么？”
“一个幽灵频率嗅探器，加了点我的小改装。”
他用粗大的金属手指敲了敲设备侧面一个粗糙的焊接点，“能捕捉到一些MemCorp标准网络过滤掉的广播碎片。
你不是想找路吗？
也许能听到点路标。”
87看着那个破烂的设备。
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我只有这个。”
87将老骨头给的一小袋军用级电池放在桌上。
棺材佬瞥了一眼，收起电池，将嗅探器推到他面前。
“拿着这玩意儿，滚出我的酒吧。
你的脸让我这里的空气质量都下降了。”
87沉默地拿起沉甸甸的设备。
就在他转身时，棺材佬低声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酒吧噪音淹没：“试试锈蚀教堂的频道…频率波动很大…像垂死者的心跳…”87没有回头，将设备塞进怀里，走向门口。
推开酒吧门，绞架街的喧嚣再次涌来。
警用无人机还在头顶盘旋。
怀里的嗅探器像一块冰，贴着胸口。
锈蚀教堂？
又一个线索。
他拉低帽檐，汇入人流，寻找一个能使用这个设备的地方。
每一步都感觉MemCorp的网正在收紧，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这张网合拢前，找到突破口。
怀中的芯片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催促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