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诏之夜

玉阶霜月 与澈 2025-08-25 10:5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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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鼓楼上那面用了两百年的云板敲出第五声,雪便下来了。

不是轻盈的鹅毛,而是带着湿气的雪籽,落在朱雀大街的条石上,砸出一声极轻的“嗒”。

沈府门外那对写着“御史中丞”的绛纱灯笼被风刮得鼓胀,灯罩里烛焰乱摇,像急于逃命的鸟。

沈令微站在门内,右手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糕是母亲午后蒸的,糖桂花放得重,指尖黏腻。

她听见雪声,也听见父亲沈砚在正厅里踱步——靴底踩过青砖,一步一停,像算筹落在算盘上,迟疑又精确。

“姑娘,回房吧。”

乳母冯妈妈伸手来牵她。

沈令微没动。

她看见父亲忽然停了步子,抬头望向檐角。

那目光像刀背,钝而冷。

下一瞬,铁甲碰撞声自远而近,像一串冰裂。

来的是金吾卫。

十二人,黑甲红披,腰间佩刀未出鞘,刀鞘却撞在甲胄上,叮当作响。

领头的是个年轻人,名叫韩阙,沈令微记得他去年还来家里讨过一幅字。

此刻韩阙的眉骨上积着雪,嘴唇抿得发白,像两片冻住的瓦。

“奉诏——”韩阙开口,声音卡在喉咙里,咳了一声才续上,“查抄沈府,阖府羁押,不得擅动。”

沈砚没有跪。

他先转身,目光穿过回廊,落在沈令微身上。

那一刻,沈令微觉得父亲像在看她,又像在看她身后很远的地方。

然后他抬手整了整衣冠,指尖掸去并不存在的灰,这才跪下。

雪落在他的官帽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

冯妈妈的手突然变得极重,掐得沈令微腕骨生疼。

她想挣脱,却听见母亲在身后唤她的小字:“阿微。”

声音轻得像雪落。

沈夫人姜氏站在正厅门槛内,手里抱着一只小小的檀木匣子。

她穿的是家常的藕荷色褙子,领口一圈白狐毛被雪打湿,变成脏灰色。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异常,像是把所有灯火都聚在了那一处。

“阿微,过来。”

沈令微走过去。

母亲把匣子塞进她怀里,指尖冰凉,却在发抖。

匣子里是父亲去年冬至写给她的一幅《兰亭序》摹本,墨迹尚新。

“抱好了。”

母亲说,“别让人看见。”

然后她抬手替沈令微拢了拢鬓发,指甲划过女儿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红痕。

沈令微闻到母亲袖口的气息——沉水香混着雪水的腥冷。

金吾卫开始搜府。

书架倾倒的声音,瓷瓶碎裂的声音,冯妈妈压抑的啜泣声,混在一处。

沈令微看见父亲的副手、那位总爱在袖子里藏蜜饯的赵主簿被按在雪地里,脸颊贴地,雪水渗进他的胡须。

韩阙站在沈砚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令微只听见父亲回答:“沈某无罪,天地可鉴。”

声音不高,却像钝器敲在冰上,裂纹西散。

接着她看见韩阙从怀中取出诏书,黄绫在雪光下刺目得近乎残忍。

诏书展开,沈砚的视线落在那几行朱砂字上,瞳孔骤然收缩。

沈令微从未见过父亲那样的神情——像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却还要维持站立的姿势。

内侍陈用贤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时,雪下得更密了。

他手里托着一只鎏金盘,盘上覆着红绸。

红绸揭开,是一杯琥珀色的酒。

“沈中丞,体面些。”

陈用贤说。

声音尖细,却带着奇异的温和。

沈砚没看酒。

他回头,目光越过人群,找到沈令微。

女儿站在廊柱旁,怀里死死抱着匣子,指节泛白。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像雪地上突然裂开的一道缝,露出底下漆黑的泥土。

“阿微,”他说,“别怕。”

然后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沈令微听见母亲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像是叹息,又像是终于松开了某根绷到极致的弦。

姜氏向前踉跄半步,被金吾卫挡住。

她没再试图靠近,只是慢慢跪下去,额头抵着门槛,像在完成一个漫长的叩拜。

酒液从沈砚唇角溢出,滴在雪上,红得像新开的梅花。

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向后倒去。

官帽滚落,积雪溅起细小的雾。

沈令微的耳朵里突然灌满了声音——风声、雪声、冯妈妈撕心裂肺的“老爷”,还有自己心跳的轰鸣。

她低头看怀里的匣子,发现木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滴水渍,不知是雪,还是泪。

金吾卫开始清点女眷。

沈令微被推到母亲身边时,感觉到姜氏的肩膀在抖,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但母亲的手却异常稳,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肉里。

“记住,”母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活下去。”

沈令微点头。

她点头的时候,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视线瞬间模糊。

再清晰时,她看见父亲的身体己经被雪半掩,像一尊倒塌的、斑驳的石像。

囚车驶过朱雀大街时,雪停了。

天边泛起蟹壳青,沈令微隔着木栏看见远处宫墙的轮廓——那墙高得几乎割断天空,砖缝里渗出陈年的黑水。

冯妈妈抱着她,体温透过单薄的囚衣传来。

沈令微忽然想起父亲去年教她认字时说的话:“微字,意为隐匿,亦为精深。”

她低头,把脸埋进匣子的棱角里。

木头的边缘硌着脸颊,疼,却让她清醒。

囚车辘辘,碾过雪水,也碾过沈令微的十六岁。

她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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