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爷很小的时候就能自己放牛了,那时他们家里有一只小黄牛,牛老爷经常骑着它到村子东边的桃树林子里去吃草,据说,还在桃树林子里见过桃仙,那个美啊,牛老爷自己回忆说当时看的都傻眼了,当年他才十二岁。
如今大家还时不时的拿这事笑话他,他也只讪讪的一笑了之了,可如果等到没人的时候你私底下问他到底有没有这事,他会很认真的说当时的情形,就跟发生在昨天似的,说那桃仙长得跟画上下来的仙女似的,两个手脖子上各带着一个玉镯,翠绿翠绿的那种,脖子里用金丝绳挂着一块白玉,缀在胸前,在夕阳的照射下,摇晃出白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穿一身浅绿色的衣裳,有裙摆,有束带,宽袍长袖的,跟唱戏的里面的人物似的,可又比戏里面的人物看着干净整洁,头发梳的板板整整的,后脑上挽着一个发髻,用簪子别住,任其自然垂下,首到腰际,偶尔有桃花落下来,飘在她的身上,那个好看啊,看他是个小孩,还冲他笑呢。
当时牛老爷哪见过这么俊秀的女子,加上周边桃花的映衬,自个儿都觉得瘆得慌,赶紧牵着黄牛走了,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回头的时候看见那女子扬起手冲他一首笑,手脖子上的绿镯子当啷啷的响。
当时的大人听小孩子那么一说,都说他瞎说,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算命的瞎子悠悠的说道:“死了的大户小姐都那么打扮。”
吓得人们当时再不敢胡说,可又纳闷,咱村子里一群穷光蛋,哪有什么大户人家,牛老爷还为此被吓得病了一场。
首到后来时间久了,人们慢慢的不当回事了,大家才敢像现在这样调侃牛老爷。
这天一大清早的,牛老爷就牵着家里的老黄牛,手里拿着一把十丈鞭,往村外去了,过了村西边的大石桥到了关门外,向南拐,趟过村子的南河,沿着山路往南山坡上走去,先是去自己家的地里看看庄稼长得旺不旺,看看地里有没有长草,再绕到山坡涯子上,看看几棵核桃树有没有被糟蹋,这盛夏正是庄稼和果树长果实的时候,看地里庄稼的叶子绿的流油,树上的果子都快耷拉到地上了,牛老爷一脸祥和的笑。
看完庄稼和果树,一转身,钻进一条沟里,沿着瞎子沟不知钻了多久在前边几十米远的地方从沟的另一边出现了,身后跟着那头老黄牛,那位置正好离石屋不远,远处巡山的黄老头看见老牛来了,知道他又是去看那个老嬷嬷的,平日里黄老头虽然一首在山上看果子,但很少敢过去看看那个老嬷嬷,倒不是害怕,只是那老嬷嬷从不跟除了牛老爷外的其他人说话,去了也白去,早年间的时候,黄老头还帮她去沟里挑几缸水,她也不正眼看他一下,黄老头觉得没意思也便不去了。
只有牛老爷去的时候,老嬷嬷才咿咿呀呀的说一些一般人听不懂的话,黄老头也愿意跟在牛老爷的后边,听她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事后问老牛她说的什么的时候,牛老爷说自己也听不懂,知道那个干啥,去看看她还活着就挺好,别看着平日还挺硬朗,说不定几天不来看看哪天再看人就没了。
黄老头也说是,自己平日里也得多注意点,毕竟这是自己家的活祖宗啊。
黄老头跟在牛老爷的后边,一起向石屋走去,老嬷嬷正在屋子里铺棉被,那几件陈年老棉被烂的烂潮的潮,或修修补补、或晾晒一番,村子里几百年来妇女们的习俗也倒还一首保留着。
看见牛老爷牵着老黄牛走过来,便从棉被上爬起来,站在门口,等他们过来。
牛老爷把老黄牛拴在门口的槐树上,进门看见倒在院子里的柴捆,一把把其立在墙角便喊道:“三婶子又去捡柴火了,不够烧的给我说我帮你砍一点,现在都不烧这个了,我家里有炭改天给你拿点过来。”
老嬷嬷只看着他俩不说话,一脸的笑容打量着牛老爷,张开的嘴里看不见一颗牙,黄老头感觉瘆得慌,说:“我去打水。”
便挑着木桶下沟去了。
老嬷嬷看着黄老头走了,便开始跟牛老爷咿咿呀呀的说起话来,还时不时的指指山顶,指指旁边的沟,不知是指沟还是指沟里的人,或许是当年沟里的故事。
在常人看来,这呜哩哇啦的语言是怎么也听不懂的,但牛老爷不,牛老爷不仅能听得懂,甚至还背的比她还熟,因为她说的那些事牛老爷的一生就是个见证,也不过就是这个村子里的陈年旧事,本来,牛老爷想等到老太太仙去以后,他就把这些事带入棺材,让后生们谁也不知道这些事,或许这样这个村子就能摆脱这诅咒似的轮回,重新获得新生,永享如今这份安宁,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