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右边的风道里的爬山虎又疯长起来了,黄老头一边用手拔掉一边叨叨道:“这玩意容易引长虫,万一碰到蛇咬一下可了不得。”
牛老爷看看时候不早了,黄老头收拾的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老黄,差不多就行了,时候不早了,咱走吧,我回去还有事,院子外边的猪圈还没垒好呢!”
“走,一块走,我再回去沿着果园转一圈,你走哪股路?”
“走西股,来的时候那条,老了,小路走不动了,还是老老实实走大路吧,比不得你们年轻的了,嘿嘿!”
“快别说些没用的了,你就虚长我六岁,我今年六十二虚岁,你这六十八就老了?
看你这身子骨,将来比刚才那位硬朗的多啊。”
“要是算起年龄来,山下那个老礼家的那个老嬷嬷今年得九十八了吧,咱三婶今年才多大,过了这个夏天也才八十整吧。”
“这么算来,三婶比你大不了多少嘛,你叫她婶子她还赚便宜哩,哈哈。”
“我揍死你个没大没小的,别瞎胡说,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老黄家对不住人家,看看秘山脚下的那些新坟,你不觉得那是咱老黄家的报应?”
黄老头被牛老爷这么一说,也没心思瞎胡闹了,三个月前,自己老大家的一个小孙子在屋子里跑着玩,不小心摔了一跤,再也没能爬起来,小家伙才五岁半不到。
据说当时,全家人都哭瞎了眼,黄老头指着尸体一边哭一边喊:“你这个害人精,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一下子就没了,我们老黄家哪儿对不住你了,你说走就走,要是我们欠你的债,咱把话说明白了,我们该还债的还债,该赔不是的赔不是,你整这一出算什么,有什么孽债你朝我身上来……”毕竟是上了年纪了,他这么一哭,大家本身就有点担心身体,再加上黄老头居然骂出这么不知轻重的话来,家里几个稍微年长的立马就止住了,一边自己忍着悲伤,一边去劝黄老爷。
当时牛老爷刚帮衬着忙完准备回家歇一会,正在大街上走着听见黄老头嚎起来,转身立马回去了,看见黄老头趴在地上哭的起不来,拿起地上的杨树条子啪一下就抽在黄老头身上,大声喝道:“我这刚走两步,大老远就听到你这嗷嗷的狼嚎,你瞎叫唤什么呢,咱们老黄家咋得了用得着你这样咒骂,什么天灾人祸不都是因果报应,老黄家有什么债用的着你还啊,一大把年纪不知好歹,看你那个熊样,赶紧给我起来,别说咱老黄家不欠别人什么,就是欠了天大的人情,这小兔崽子也不值得你哭成这样,你不光哭,还跪下了,你不要面咱老黄家还要面呢。”
毕竟牛老爷是黄家最年长的,大家听着么一说,就着台阶就把黄老爷劝下了,旁边的二叔安慰牛老爷道:“实在是二大爷太喜欢这个小孙子了,不然哪会哭成这样,还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牛老爷瞪了一眼二叔:“那也不行,晚上跟你哥说一声,明天赶紧找个地方烧了,别搁着闹心,不能进祖坟啊我给你说。”
说完背着手一步一步的离开了,留下二叔继续打理大小事务。
牛老爷看黄老头低着头闷声走路不说话,知道刚才的话说重了,也想起当初的事来,便岔开话子说道:“我刚才看我们家地边上的几棵核桃树都开始长个了,你常在山上,帮我看着点,别被小兔崽子们给糟蹋了。”
黄老头点头答应道:“嗯,没事,这地界一般没人来玩,也就咱家几个小屁孩子敢过来,又不是外人,糟蹋不了"。
俩人一前一后沿着山路走着,过了山沟,黄老头朝山上走去,牛老爷跟着老黄牛往山下走去,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牛老爷攥着十丈鞭跟在老黄牛的后边,不一会脑门上就渗出汗来,一来天热,二来确实也是老了。
正想找个阴凉地坐下歇一会,突然南山顶上一片乌云盖过来,天色瞬间暗下来了,刚才溜达着不愿吃草的老黄牛一头钻进路边的庄稼地,大口大口的嚼起庄稼来。
牛老爷一看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让你吃你不吃,现在知道吃了,晚了”。
一甩手就把鞭子甩出十多丈远,正好打在老黄牛旁边的庄稼叶上,老黄牛抬头吐口气,看看牛老爷站在庄稼地外边有一段距离,再看看山上的乌云,一脑袋扎下去继续大口的嚼起来。
牛老爷心想:还反了你。
再一甩手鞭子尖正好打在牛角上,老黄牛一个趔趄从庄稼地里跳出来,乖乖的沿着路边边走边吃,牛老爷跟在***后边,看看天也不着急,任由老黄牛在路边的草丛里挑三拣西的吃着,偶尔看见它有进庄稼地的想法便大喝一声顺便甩一下鞭子,老黄牛再不敢越庄稼地半步。
山腰上,黄老爷坐在自家果园里的小屋子里,远远的看着山腰下一牛一人,或停或走,天空中乌云攒动,竟感觉出一丝凄凉,便点一袋土烟,自个儿吧嗒吧嗒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