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工坊初建
苏晴送来的艺术工坊筹备清单上列着密密麻麻的条目:颜料、画板、防护手套...最下方赫然写着“预算缺口:1200元”。
他盯着那个数字,手机在裤袋里震动——前妻的短信:“疗愈营报名截止只剩一周,请尽快汇款。”
林远攥紧手机,指甲掐进掌心。
灶台边的柴火噼啪作响,小满蹲在地上给八哥喂食,画本摊在膝盖上。
林远深吸一口气,将水泥袋扛上肩头:“小满,今天去村小画墙,爸爸需要帮手。”
女儿抬头,炭笔在墙画草图上勾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彩虹,林远心头微暖。
村小的砖墙己刷白,却仍能看出斑驳的旧痕。
苏晴带着几个孩子等候,其中有个跛脚男孩正用树枝在地上画方子。
林远心头一动,想起小满画中的“困在石壁里的人”。
苏晴递来工具箱:“先画底稿,孩子们明天来上色。”
小满突然挤到林远身边,把炭笔塞进他手里:“爸爸画树,我画石头。”
林远握着炭笔的手发颤,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创作。
他回忆溶洞探险时小满画的藤蔓,笨拙地在墙上勾勒出扭曲的树干。
孩子们围过来指点:“树根要扎进泥土!”
“叶子要画得乱一点!”
小满用炭笔在树干上添画无数小脸,林远惊讶地发现,那些脸孔的表情各不相同——哭泣的、大笑的、发呆的。
苏晴轻声解释:“这是自闭症儿童常用的‘情感拼图’,她在尝试表达复杂情绪。”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墙面,颜料桶里的水迅速蒸发。
林远发现丙烯颜料不够,墙面上半截树还***着灰白底色。
他掏出手机想联系网友,信号却再次消失。
赵大山扛着锄头路过,瞥见窘境大笑:“颜料不够?
我家有晒柿子的红土,磨碎了能当颜料!”
跛脚男孩突然举起半瓶蓝色墨水:“我奶奶染布用的,可以画天空!”
林远被这份朴素的智慧打动。
村民陆续送来旧麻袋当画布、竹竿搭脚手架、甚至阿婆贡献出珍藏的靛蓝染料。
小满在调色时突然将红色与蓝色混合,林远正要阻止,却被苏晴按住:“让她试试。”
混合后的紫色流淌在墙面上,竟像极了溶洞中钟乳石的幽光。
小满眼睛发亮,炭笔在紫***域写下:“爸爸的树在流血。”
次日,二十多个孩子挤在墙前,颜料溅得到处都是。
小满指挥跛脚男孩画树上的小脸,自己蹲在脚手架上涂抹溶洞石壁。
林远突然发现,女儿不再蜷缩在角落,而是主动向其他孩子解释色彩的意义。
那个总躲在树后的留守儿童小雨,第一次在墙面上画出一只歪斜的蝴蝶。
工坊筹备的第五天,暴雨突至。
林远冒雨护住颜料桶,却听见阁楼传来小满的尖叫。
他冲上楼,看见女儿蜷在漏雨的墙角,画本被雨水浸透。
那幅“机器人心脏裂口”的画在水中模糊,小满哽咽:“藤蔓死了...”林远用毛巾擦干墙面,突然抓起丙烯颜料,在裂缝处画出一株雨中生长的野草。
小满愣住,炭笔在野草旁写下:“爸爸会修裂缝。”
暴雨过后,林远在灶台边熬粥时收到苏晴的消息:“小满的画作被县美术馆选中参展。”
他手抖得打翻了粥锅,烫伤的指尖却感觉不到疼痛。
村委广播突然响起:“远娃子!
县里文化项目拨款下来了,艺术工坊有补助!”
赵大山冲进院子,扛着一捆新到的画纸:“补助够买颜料了,还缺啥尽管说!”
林远眼眶发热,瞥见小满在院中对着雨后的向日葵写生。
她的画不再全是黑色,金黄的向日葵花瓣用橙红颜料层层叠染,花心处写着“爸爸的味道”。
傍晚,林远终于鼓起勇气拨通前妻的电话。
对方声音疲惫:“小满的绘画老师说她进步很大...你真的在乡村扎根了?”
林远望着窗外忙碌的村民,声音坚定:“是的。
这里有小满需要的颜色。”
深夜,林远在灯下核算工坊开支。
小满溜进来,递给他一张新画的草图:艺术工坊的墙壁上,无数孩子的画作如繁星点缀,中央是父亲与女儿共同握着一支画笔。
林远轻触女儿的发顶,这次她没有躲闪。
画本角落写着:“齿轮开始转动了。”
次日清晨,艺术工坊正式挂牌。
苏晴带来县美术馆的邀请函,小满的溶洞画作将作为首展作品。
林远在揭幕仪式上笨拙致辞:“这面墙不是终点,而是孩子们把心画出来的路。”
掌声中,他看见小满偷偷将一朵野山楂花别在苏晴发间。
赵大山举着喇叭喊:“今晚庆功宴!
远娃子烤全羊!”
夕阳将工坊染成琥珀色时,林远发现小满在墙角落画新作:机器人父亲的心脏裂口处,藤蔓缠绕成齿轮的形状,齿轮上刻满孩子们的名字。
他蹲下身,用炭笔在齿轮旁添上一句:“爱,是学会停下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