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光鹿角与泥潭里的萤火
她攥着断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湿滑的山路。
暮色吞没了山峦，树影变得张牙舞爪，她数着岔口的石头，却总被藤蔓绊住脚。
膝盖上的伤口渗出血丝，在泥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红线，疼得她吸溜着鼻子，但木雕小鹿凉凉地贴在她掌心，像爸爸的手在轻轻拍她：“豆豆不怕，爸爸在路的尽头。”
忽然，头顶传来“簌簌”声——一只瘸腿的山雀扑棱着翅膀，卡在荆棘丛中挣扎。
它的羽毛沾满泥渍，右翅耷拉得像块破布。
小豆豆的眼眶立刻红了，小嘴嘟囔着：“小鸟疼疼，像我摔跤一样……”她想起爸爸修水渠时救过小鹿崽的场景：爸爸用纱布裹住小鹿的腿，还给它喂了甜甜的野果。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爸爸的样子，慢慢靠近荆棘。
“别怕，我来帮你。”
她用树枝拨开刺藤，手指被扎出小血珠也浑然不觉。
山雀扑腾得更厉害，她急得跺脚，最后干脆用裙角包住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山雀捧出来。
小鸟的翅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小豆豆从布包里抠出最后一颗核桃糖，糖块黏在掌心，她干脆把整块塞进山雀嘴里：“吃糖就不疼啦，我摔跤时妈妈也给我糖。”
山雀愣了片刻，竟叼着糖飞上树梢，啾啾叫了三声。
小豆豆抬头时，惊讶地发现树冠间挂着一串月光——山雀带她找到了月光透过的树洞缝隙，缝隙形状恰似爸爸木雕小鹿的角！
她蹦起来，手指着天：“鹿角指的路！
爸爸教过，迷路时要找亮亮的东西！”
夜色中的山路有了银色的标记。
小豆豆踩过苔藓时，发现每块亮苔都像星星碎片，她踮脚踩上去，咯咯笑着：“星星给豆豆铺路啦！”
途中，她遇见一只驮着松果的松鼠，松鼠的尾巴蓬松如伞，见她孤身，竟把一颗大松果塞进她的布包。
小豆豆摸着鼓鼓的布包，觉得山里的朋友都在帮她：“松鼠叔叔，谢谢你！
我要找爸爸，他修水渠，有高高的木架！”
夜色渐深，山路愈发陡峭。
小豆豆的布鞋被泥浆灌满，沉得像两块石头。
她绊倒一根朽木，整个人扑进泥潭。
泥水呛进喉咙，布包里的核桃糖、松果和木雕小鹿全被浸湿。
她挣扎着爬起来，膝盖***辣地疼，眼泪在眼眶打转。
就在这时，泥潭深处浮起点点绿光——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从淤泥中升起，像散落的星辰聚成灯盏！
“萤火虫灯笼！”
小豆豆破涕为笑，伸手去捉，萤火虫却绕着她飞舞，照亮前方斜坡。
她跟着光晕爬出泥潭，发现斜坡上有一排被雨水冲垮的木桩，木桩尽头是悬崖。
她急得跺脚，萤火虫们忽然聚成箭头形状，指引她转向右侧灌木丛。
拨开藤蔓后，一条被苔藓覆盖的隐秘小径显现，小径尽头竟有微弱火光闪烁。
“是人家的灯！”
小豆豆的嗓子喊哑了，但她循着萤火虫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
火光来自一座歪斜的猎人小屋，门缝透出暖黄的光。
她敲了敲门，门却“吱呀”开了——屋内空无一人，灶台上却煨着一锅热腾腾的野莓粥，旁边放着干净的布鞋和纱布。
“是给豆豆的！”
她盯着粥锅上的木勺，勺柄刻着一只小鹿——和爸爸木雕的鹿一模一样！
她捧着粥碗，烫得手心发红，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布鞋套上脚时，她发现鞋底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穿上后竟像踩在云朵上。
纱布被她撕成小块，仔细包扎膝盖的伤口，边包边念叨：“爸爸说，伤口要缠得紧紧的，才不会变成大妖怪。”
吃饱穿暖后，小豆豆继续上路。
萤火虫们一路相伴，穿过一片被洪水冲倒的竹林时，她听见远处传来轰鸣声——像是山洪冲刷石块的怒吼。
萤火虫光晕突然加速，她跌跌撞撞跟着跑，却发现前方是一片坍塌的碎石坡，碎石缝中渗出黑水，散发着腐臭味。
“过不去啦！”
小豆豆急得跺脚，碎石却在她脚下松动。
忽然，腐水中浮出一截锈铁链，铁链尽头拴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铃铛。
她伸手去拉，铃铛竟发出清脆响声，惊动了碎石堆中的黑影——一群噬石的巨鼠窜出来，獠牙闪着寒光。
小豆豆吓得缩成一团，但萤火虫们突然爆亮，化作一道光墙。
巨鼠畏惧光亮，退回到碎石堆里。
铁铃铛上刻着奇怪符文，她想起爸爸教过：“山里奇怪的铃铛不能乱碰，但可以摇来吓走坏东西。”
她鼓起勇气摇铃，***震得碎石坡颤动，坍塌处竟露出一条被藤蔓遮掩的暗道！
暗道湿冷，壁上嵌着褪色的星宿图。
小豆豆摸着墙上的星纹，忽然发现北斗七星的位置与鞋底的刻纹完全吻合。
她跟着星纹指引爬行，暗道尽头豁然开朗——月光倾泻而下，她站在一座被藤蔓覆盖的古老石桥上，桥下是湍急的河流，对岸的灯火密密麻麻，像散落的萤火虫汇聚成一片星河。
“爸爸在那边！”
小豆豆的嗓子喊哑了，却终于看见那片灯火中，有座高高的木架，木架顶端亮着火把，火把下有人影扛着石袋忙碌。
她的小脚丫磨出了水泡，但膝盖的疼忽然不见了——或许是因为山雀的糖、松鼠的松果、萤火虫的灯，还有月光鹿角的指引。
“爸爸！”
她跌跌撞撞冲下石桥，布包里的木雕小鹿被颠得叮当响。
路过一片菜地时，看瓜的老伯听见动静，举着灯笼迎过来：“小娃儿，你咋一个人下山？”
小豆豆攥着鹿雕，奶声奶气地说：“找爸爸！
他修水渠，有高高的木架！”
老伯认出她是邻村的孩子，抱起她首奔工地。
火把映亮夜空，小豆豆的眼泪终于淌下来，却笑着喊：“爸爸，豆豆找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