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模糊的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陈树的人显然发现了备用通道。
林默在分叉口犹豫了一秒,选择了向下倾斜的支管,潮湿的霉味立刻浓重起来。
管道尽头是个半人高的检修口,外面是银行后巷的垃圾堆放处。
林默刚推开生锈的铁栅栏,就听见黄包车的铃铛声。
阿西蹲在巷口阴影里,手里攥着块湿毛巾。
"快擦把脸。
"阿西递过毛巾,眼睛不停扫视巷子两端,"他们封了所有路口,得走水路。
"林默抹去脸上的灰尘,发现毛巾上有股煤油味——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他装作系鞋带,低声问:"谁叛变了?
""不知道。
"阿西拉起车,"但老王今早没出现在码头,他负责的三个死信箱都被撬了。
"黄包车穿过两条小巷,停在一家裁缝店后门。
阿西从座位下抽出件码头工人的粗布褂子:"换上这个,我在十六铺安排了船。
"......苏州河浑浊的水面上漂着菜叶和碎木屑。
林默蹲在舢板里,看着阿西用竹竿撑船避开巡逻艇。
远处的外滩码头灯火通明,十几辆军用卡车正在卸货。
"第三批了。
"阿西用下巴指了指,"从吴淞口过来的运输舰,装的都是木箱,但搬运工说特别沉。
"林默数了数卡车数量,暗自记下车牌前缀。
突然,一艘快艇从右侧河道横插过来,探照灯扫过水面。
阿西立刻调转船头,钻进岸边茂密的芦苇丛。
"76号的水上侦缉队。
"阿西的声音绷得像弓弦,"他们不该在这个区域巡逻。
"探照灯再次扫来时,林默看清了快艇上的人——穿皮夹克的年轻男子正用望远镜观察码头,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那人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将望远镜转向芦苇丛。
林默按住阿西的肩膀,两人屏息没入水中。
等快艇引擎声远去,他们湿淋淋地爬上岸。
阿西拧着衣角的水:"那人是谁?
从没见过76号有这号人物。
""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组长沈秋白。
"林默望着快艇消失的方向,"他去年在北平端掉整个关东军情报组。
"......凌晨三点,林默敲开法租界边缘一家钟表店的侧门。
老徐正在修理台前组装发报机,桌上摊着张码头平面图。
"沈秋白为什么对日军补给感兴趣?
"林默首接问道,脱下还在滴水的褂子。
老徐头也不抬:"军统和我们在南京方面有情报共享协议。
"他用镊子夹起个微型电子管,"但沈秋白不知道你的身份,碰面要避开。
"林默指向平面图上的三号仓库:"卡车在这里过夜,明早六点出发。
我需要仓库保管员的排班表。
""己经安排好了。
"老徐拉开抽屉,取出张工牌,"你扮成电工,就说检查线路。
记住,只确认货物种类和数量,别碰任何东西。
"工牌上的照片是个圆脸中年人,与林默毫不相似。
老徐注意到他的疑惑:"真的电工现在躺在医院,他被76号请去喝茶了。
"......清晨的码头被晨雾笼罩。
林默提着工具箱,跟着早班工人混进三号仓库。
保管员是个缺了门牙的老头,正就着花生米喝烧酒。
"查线路?
"老头眯眼打量工牌,"李电工不是昨天才......""所里派我来复查漏电点。
"林默塞过去包老刀牌香烟,"听说昨晚又电着两个搬运工?
"老头嘟囔着收起香烟,带他走向仓库深处。
成堆的木箱用日语标着"机械零件",但缝隙里露出的稻草散发着火药味。
林默假装检查电闸,趁机用袖珍相机拍下箱体上的编码。
突然,仓库大门被撞开。
林默迅速藏好相机,看见沈秋白带着几个穿工装的人闯进来。
保管员刚要喊叫,就被一记手刀放倒。
"动作快。
"沈秋白命令道,"重点检查箱体接缝处的铅封。
"林默退到货架阴影里,看着军统的人熟练地撬开一个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印有旭日标志的步枪。
沈秋白拿起一支检查枪栓,突然转头看向林默的藏身处:"出来吧,电工先生。
"林默慢慢走出阴影,工具箱挡在胸前。
沈秋白的手下立刻围上来,但被组长抬手制止。
"汇丰银行的林襄理?
"沈秋白似笑非笑,"你们洋行还承接电路检修业务?
"林默尚未回答,仓库外突然响起哨声。
有人大喊:"着火了!
二号仓库着火了!
"沈秋白脸色骤变:"调虎离山!
所有人去二号仓库!
"他临走前深深看了林默一眼,"我们还会见面,林先生。
"等军统的人跑远,林默立刻冲向仓库后门。
火警铃响彻码头,工人们乱作一团。
他在混乱中翻过围墙,落在条僻静的小路上。
阿西的黄包车就等在那里,但车上还坐着个人——南造云子正用林默的柯尔特手枪指着阿西的后脑勺。
"林先生,"她甜甜地笑着,"真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