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手中的青琅剑古朴苍翠,闪烁着微微寒光,敌人的血顺着剑锋流淌到地上,似乎在无声地向她炫耀自己的战果。
禾晏一顿,再次握紧手中的剑,快速刺穿面前敌人的胸口。
朔风卷起尘土,禾晏突然被包围起来,她轻笑一声,准备杀出重围。
但长时间的战斗己经让她的身体超负荷,她正感觉有些吃力时,一抹寒光杀进了整个包围圈。
肖珏的玄色衣袂与禾晏的暗红轻甲在刀光剑影中交错。
两柄长剑同时出鞘,剑鸣清越如凤唳九霄。
禾晏剑走轻灵,讲究“变”。
挽起的剑花似雪落寒梅,点、挑、刺皆攻敌必救。
肖珏的剑势却在于“稳”,如沉渊凝冰,看似朴拙无华,每次横削竖劈都带起破空锐响。
当乌托重甲兵挥着弯刀扑来时,两人剑尖倏然相触,借力腾空翻转,双剑交错划出银弧,竟同时割破三名敌军的咽喉。
她快速旋身避过喷溅的鲜血,剑柄反撞身后偷袭者的面门,恰与肖珏回护的长剑撞出清脆铮鸣。
两把剑仿佛生出感应,总在险险相擦时倏然分开,剑光流转间宛若蛟龙互逐。
最惊险处当数遇上乌托人的弯刀阵。
十二把淬毒弯刀织成密网,二人似心有灵犀,背脊相抵,双剑齐舞竟合成圆满剑圈。
只见银光暴涨如莲华绽放,断刃纷飞中血雾弥漫,待收势时地上己倒伏一圈敌军。
肖珏看向身旁的人,身形纤细却充满力量,脸上沾满了血渍和尘土,狼狈却不屈的模样与当初在贤昌馆那个瘦弱矮小的倒数第一,日复一日笨拙地练剑的“禾如非”渐渐重合在一起。
残阳如血,日沉西山,这场战争最终在大魏胜利的结果下收尾。
“都督,己经安排好人清理战场。”
飞奴过来时,好奇地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位飞鸿将军。
她全身上下沾满了尘土和血渍,暂时看不清面容,暗红铠甲破了好几道口子,伤口流出的血液己经凝固,一副狼狈模样,眸子里却依然神采奕奕,让人莫名安心。
飞奴默默地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也不知道她在这儿坚持了多久。
“啧,没想到你还挺能撑,我本来都做好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准备了。”
闻言,禾晏顺着声音的方向扭头看去,对面走来的人一身绚丽的银甲,扛着一匹沾血的长枪,略微嫌弃地看向自己。
如此高傲张扬的,禾晏只能想到一个人——归德中郎将燕贺,那个年少时总是在贤昌馆找她麻烦的燕贺。
“燕南光,你好好说话。
禾将军别见怪,他这人就这样。”
林双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手中折扇铺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的出现让禾晏感到一阵轻松,毕竟当年他们二人一首稳坐贤昌馆倒一倒二的宝座,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禾晏点了点头表示无妨。
“禾将军还不开城门,看来是打算让所有人都在这陪乌托人的尸首过夜了。”
肖珏望向远处,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抱歉,是我疏忽了。”
战斗时全身心投入,让她忽略了疼痛,此时突然放松下来,大大小小的伤带来的痛如万蚁钻心,腰腹处是被弯刀所伤,伤口很深,她临时用绷带缠住后又继续上战场了,幸好暗红的铠甲又完美地掩饰了这一切。
没关系,她的耐性和演技一向很好。
禾晏扯了扯唇,转身离开去交代开城门和传捷讯一事。
肖珏转过头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林双鹤,你是来踏青的?”
林双鹤不明所以:“啊?
那也不是这个季节啊……她伤得不轻,再硬撑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肖珏没有再多说,径首离开了。
留下林双鹤和燕贺俩人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哎!
怀瑾你等等我!!”
林双鹤反应过来,立马撒腿跑了。
燕贺:“……那好,辛苦大家了。”
禾晏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扯唇对面前的人笑了笑。
“将军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卑职们的分内之事。”
远方山头只剩下半抹残阳,大片晚霞绽如牡丹。
禾晏却暗暗神伤,这里贫瘠苍茫,养不了富贵的花,如果一定要生存的话,这里更适合深深扎根的胡杨树,不起眼,不好看,但它是荒漠里的英雄。
“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
每一次绝境,都是新生。
命运让她到达此地,有一定的道理。
城门正在被缓缓打开,禾晏站在城门之下,回头看见整齐的队伍正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人骑着高头骏马。
许是余晖太刺眼,她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变模糊。
“起风了啊……”长风浩荡如流水,拂过她高高束起的长发。
禾晏开心地笑了起来,眼角带着点点泪光,前方队伍依然在缓慢前进。
“谢谢你们。”
她喃喃自语。
九川,她在穷兵末路之时,在存了死志之时,还是守住了,真好。
疼痛感和眩晕感不断向她袭来,禾晏觉得很累很困,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下去,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禾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