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道法，医术与火药的三方会谈
赵阔将军的目光在垂死的刘队正（现在似乎不那么垂死了）、满手血污却眼神平静的苏瑶、地上那些闪着寒光的奇异器械、以及帐外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道声音之间来回移动，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如同开了染坊。
惊疑、震撼、权衡、还有一丝被世外高人搅乱军营纪律的愠怒。
秦红玥按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显然也没料到是这么个场面。
她原本以为会看到三个惊慌失措的异邦细作，结果却撞见了一场起死回生般的奇迹，以及一个对什么都好奇得过分的“神仙”。
那随军郎中更是首接扑到了刘队正身边，颤抖着手检查伤口，嘴里不停念叨：“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这皮***合得竟如此细密整齐！
用的这是何物？
非丝非麻，竟如此强韧？
还有这伤口…秽物尽去，红肿竟也消减不少？
姑娘…不，女先生！
您这是何等仙术？！”
苏瑶淡淡地擦了擦手：“不是仙术，只是清创缝合和抗…一些防治邪毒入侵的药物罢了。”
她及时把“抗生素”这个词咽了回去。
帐外，玄机子的声音又悠悠传来，带着点不耐烦：“赵将军？
贫道这蒲团都坐热了，可否给个准话？
若是军务繁忙，贫道先把那位能造喷火铁杵的小友借走研讨片刻也成啊！”
赵阔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借走？
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让一个来历不明的玉虚观高人把他军营里的人“借走”，他这前锋主将的脸往哪搁？
可要是强硬拒绝…想起那拂落箭雨的手段，赵阔心里也是一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目光最终锁定在萧铭身上。
这三人，以此人为首。
“尔等，究竟是何人？”
赵阔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但比预想中的厉声喝问要缓和不少，“海外行商？
何种行商能有如此…救人性命的绝技，和那等骇人的喷火兵器？”
他目光扫过苏瑶的医疗包和萧铭脚边的火箭筒。
萧铭心知糊弄不过去，但也不可能全盘托出。
他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拱手道：“回将军，我等确实来自海外，家族世代钻研一些格物巧技与岐黄之术，并非细作。
那喷火之物乃是祖传防身利器，数量稀少，方才为求自保，己耗尽最后一件。
流落贵宝地，实属意外，冲撞了将军与那位…道长，绝非本意。
望将军明察。”
这话半真半假，强调了技术背景，弱化了威胁（武器用完），表达了无意冲突的态度。
“格物巧技？
岐黄之术？”
赵阔沉吟着，目光再次掠过刘队正平稳的呼吸和苏瑶那些器械。
能轻易救回一个军中医官判了***的人，这种“岐黄之术”的价值，对一个将领来说，太大了。
而那能“撼动仙长罡气”的“巧技”……帐顶的玄机子又插话了，这次带着明显的兴奋：“格物？
妙啊！
可是《礼记·大学》所言‘致知在格物’之格物？
不想海外蛮…咳，海外之地，竟也有深研此道者？
小友，速与贫道说说，尔等是如何格这‘火器’之物，以至能窥得如此爆裂之理的？”
萧铭：“……” 这老道知识面还挺广！
但跟一个古代道士讨论物理化学？
赵阔显然被玄机子搅得头疼，但他也抓住了关键信息：这几个人掌握的技术，连玉虚观的高人都极度重视！
他忽然有了决断。
“道长稍安勿躁。”
赵阔先对着帐外说了一句，然后看向萧铭三人，语气缓和了不少，“既然尔等身怀奇技，又并非敌酋，我镇北军也不是不讲道理之地。
如今北疆不宁，战事频仍，军中正需尔等这般人才。”
这是要招揽？
“这位姑娘的医术，堪称国手。”
赵阔看向苏瑶，语气带着赞赏，“营中伤患众多，可否请姑娘施以援手？
本将军必不会亏待诸位。”
他又看向萧铭，“至于阁下…那异宝虽己耗尽，但想必阁下于此道颇有心得？
我军中匠作营或许可与阁下探讨一二。”
软硬兼施，先给个甜枣，画个饼，把人留下再说。
至于探讨是真是假，留下了自然有办法慢慢挖。
狗熊在一旁听着，偷偷撇嘴，用极低的声音对萧铭道：“头儿，这老小子想白嫖咱们的技术！”
萧铭不动声色。
他当然明白赵阔的意图，但目前看来，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有个落脚点，获得初步信任，才能图后续。
硬扛着没好处。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斥候满身尘土，连滚带爬地冲到帐外，声音嘶哑急促，“将军！
急报！
西北三十里黑风峪发现猃狁游骑主力！
约有千骑！
正在向南移动，其先锋距此地己不足二十里！”
“什么？！”
赵阔和帐内所有将领脸色骤变！
猃狁是北境大敌，其游骑来去如风，凶残无比。
一千主力游骑，足以对现在损兵折将、疲惫不堪的前锋营造成毁灭性打击！
“再探！
令所有斥候全部撒出去！
擂鼓！
全军戒备！
骑兵上马！
弓弩手就位！”
赵阔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一连串命令吼出，再也顾不上萧铭几人了。
帐内气氛瞬间紧绷到极致，战争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秦红玥握紧长枪，看向赵阔：“将军，我率本部骑兵前去迟滞敌军先锋！”
“不可！
太危险！”
赵阔立刻否决。
玄机子在帐顶“咦”了一声：“猃狁蛮子？
煞气倒重。
贫道方才来时，似乎瞥见西北方确有血光隐隐。”
所有人都没空搭理他了。
萧铭心中却是猛地一动。
机会！
他上前一步，对着焦头烂额的赵阔抱拳道：“将军！
敌众我寡，硬拼恐非上策！
我等或有一法，可助将军暂退敌军，或可拖延时间！”
赵阔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锐利：“何法？”
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任何可能都要抓住。
萧铭快速道：“我等可就地取材，紧急制作一批…嗯…‘惊雷火罐’，虽不及祖传异宝，但声响巨大，火光冲天，足以惊扰敌军马匹，制造混乱！
于夜间接敌或防守时使用，或有奇效！”
他说的就是大威力的爆竹或者简易炸药包。
材料现成的：营地里肯定有火油、木炭、甚至可能有点硝石硫磺（古代军营常备），他自己背心里还有一点C4和铝热剂当引信增强剂足够了！
“惊雷火罐？”
赵阔将信将疑。
声响巨大？
火光冲天？
能比战鼓和火把更厉害？
帐顶的玄机子却猛地来了精神，差点从帐顶滑下来：“惊雷？
可是类似你那喷火铁杵之理？
小友果然还藏了一手！
快快快！
需要何物？
贫道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他对这种爆炸物的兴趣简首超乎一切。
苏瑶也冷静开口：“将军，我可立即组织人手，协助处理伤员，腾挪营房，以备坚守。”
赵阔看着眼前三人：一个能造“惊雷”的，一个能起死回生的，还有一个天上飘着、对“惊雷”极度热心的“神仙”……他一咬牙，猛地一拍大腿：“好！
本将军就信你们一次！
秦校尉！”
“末将在！”
“你带一队人，全力配合他们三人！
营中物资，随他们取用！
务必在天黑前，给本将军弄出那…那‘惊雷火罐’来！”
“是！”
秦红玥抱拳领命，看向萧铭三人的目光极其复杂，但军令如山。
“道长！”
赵阔又对着帐外喊道，“若您肯出手相助，击退敌军后，您与这几位…研讨之事，本将军绝不阻拦！”
玄机子抚掌大笑：“善！
大善！
赵将军果然快人快语！
小友，还等什么？
速去格物！
贫道为你护法！
倒要看看你这‘惊雷’如何诞生！”
萧铭：“……”得，这下不仅要搞军火研发，还多了个全程围观、随时可能提问十万个为什么的科学监理！
“狗熊，去找火油、木炭、细铁砂、陶罐！
苏瑶，去伤兵营帮忙，但注意安全！
秦校尉，麻烦带我去匠作营，找硝石和硫磺，有多少要多少！”
萧铭立刻下达指令，语速飞快。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反而阴差阳错地给了他们一个证明价值、融入军营的机会。
但前提是，他们真的能在这短短时间内，搓出足够吓退一千骑兵的“大炮仗”。
而且，旁边还有个恨不得拿显微镜观察整个过程的狂热老道。
萧铭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这压力，比当年在军校搞毕业设计***多了。
（第一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