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死手术台,魂穿毒女身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混合着血液特有的铁锈腥甜,沉甸甸地压在苏芮棠每一次呼吸之间。
汗水沿着她光洁的额头滑下,浸湿了紧贴皮肤的浅蓝色手术帽边缘,又在无菌口罩上方汇聚,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她恍若未觉,全副心神都凝聚在那双戴着无菌手套的手上,以及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冰冷器械探入打开的胸腔深处,正精准地游离着一条紧贴心脏大动脉的恶性肿瘤。
手术室里只有监护仪规律而沉稳的“嘀嗒”声,以及器械偶尔碰撞发出的清脆低鸣。
苏芮棠的视野里,只有那颗在胸腔里顽强搏动的鲜红心脏,和那条盘踞其上、如同毒蛇般的暗紫色瘤体。
她被誉为“外科圣手”,一双妙手能在毫厘之间定人生死,此刻更是容不得半分差错。
“止血钳。”
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像冰面下的流水。
器械护士迅速将银亮的器械拍入她等待的掌心,动作精准流畅。
“吸引器,左侧视野。”
她再次开口。
细微的嗡鸣声响起,助手立刻将吸管头精准地探入她目光所及之处,吸走不断渗出的血液和冲洗液。
苏芮棠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手腕稳定如磐石。
指尖的柳叶刀划开最后一点粘连的组织,锋利的刀尖小心翼翼地绕过血管壁,将那致命的瘤体与搏动的心脏彻底分离。
汗水模糊了护目镜的边缘,她只是微微偏了下头,视线毫厘未移。
“瘤体完整剥离。
准备送检。”
她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紧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半秒。
然而,就在这半秒的松懈里,一阵毫无征兆、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那感觉如此狂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铁爪狠狠探入胸腔,将那颗刚刚被她挽救的心脏捏得粉碎。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苏芮棠喉间溢出。
她眼前骤然一黑,视野里跳动的心脏和明亮的无影灯瞬间被翻滚的、粘稠的黑暗吞噬。
天旋地转,冰冷的地板带着消毒水的味道狠狠撞上她的身体。
耳边,是仪器尖锐疯狂的警报声,像濒死野兽的哀鸣,还有助手和护士们惊恐变调的呼喊:“苏医生!
苏医生你怎么了?
快!
除颤仪!
肾上腺素!”
声音迅速远去,沉入无边的深海。
苏芮棠最后的意识碎片,是满眼刺目的血红和身体急速下坠、坠入冰冷虚无的失重感。
---黑暗。
令人窒息的、粘稠的黑暗。
紧接着,是另一种触感——粗糙、冰冷、带着霉味的布料紧紧贴着皮肤。
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腐气味混合着劣质熏香,霸道地钻入鼻腔,呛得人喉咙发紧。
苏芮棠的意识在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中艰难地凝聚。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了力气。
她不是应该躺在冰冷的手术室地板上吗?
这陌生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是什么?
还有身下这硌人的触感……“唔…呃……”一声微弱的、带着极度痛苦的***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溢出,这声音干涩嘶哑,全然陌生。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得如同铁钳的手猛地掐住了她的下颌!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哼,终于醒了?
还以为你这草包真就这么咽气了呢,倒是命硬!”
一个刻薄尖利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嫌恶,“省得我们费劲埋了!
来,把药给她灌下去!
夫人说了,死也得让她死得‘明白’!”
下颌被粗暴地掰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烈腥臭和苦涩的粘稠液体,不由分说地灌进了苏芮棠被迫张开的嘴里!
“唔!
咳…咳咳!”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眩晕和虚弱!
苏芮棠猛地挣扎起来!
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尖叫——毒药!
这是致命的毒药!
然而,这具身体虚弱得超乎想象,西肢绵软无力,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灌药的老婆子显然做惯了这种事,手劲极大,死死地按着她。
另一个婆子则熟练地捏着她的鼻子。
腥苦、灼烧的液体无可阻挡地涌入喉咙,滑向食道。
所过之处,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体内肆虐!
剧烈的灼痛感从口腔一首蔓延到胃部,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痉挛和强烈的呕吐感。
意识仿佛被这剧毒撕裂,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进她尚未完全清醒的脑海!
“苏芮棠,你这不知廉耻的草包!
竟敢肖想太子殿下?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尊容!”
“废物!
家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滚去祠堂跪着!”
“呜呜呜…不是我…我没有给侧妃下毒…太子殿下…你信我啊…证据确凿!
陛下震怒!
苏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拖下去!”
“奉旨:苏氏女芮棠,心思歹毒,谋害东宫侧妃,罪无可赦!
然念及旧情,特赐婚于玄冥王夜玄冥为妃,即日完婚,以冲喜消灾!
钦此——”苏芮棠!
玄冥王!
冲喜!
毒害侧妃!
这些破碎的信息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苏芮棠混乱的意识核心。
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死了,却又诡异地活在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同名同姓、声名狼藉的古代少女身上!
一个被家族厌弃、被污蔑下毒、被皇帝当成冲喜祭品丢给一个据说冷酷暴戾、命不久矣的王爷的可怜虫!
“嗬…嗬……”毒药在胃里翻江倒海,带来更猛烈的剧痛和窒息感。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炭块堵住,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着灼痛的血腥味。
身体深处,似乎还有另一种更阴险、更绵长的毒素在蠢蠢欲动,与原主记忆里那碗“赐下”的毒茶遥相呼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穿越而来的灵魂。
地狱开局!
这是真正的地狱开局!
刚活过来,就要再死一次?
还是以这种被强行灌下毒药的屈辱方式?
不!
绝不!
前世能在死神手中抢人的顶尖外科医生,骨子里的倔强和求生意志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她苏芮棠,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绝不能像条狗一样,被两个恶仆灌死在这散发着霉味的破床上!
“呃啊——!”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她喉咙深处挤出,伴随着这声嘶吼,一股不属于她的、源自这具身体深处残存本能的巨大悲愤和怨毒,如同火山岩浆般喷涌而出!
就在这股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欲与滔天怨念冲撞的瞬间!
嗡——!
一片冰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幕,毫无征兆地在苏芮棠的意识深处猛然展开!
它悬浮于混沌的黑暗之中,边缘流淌着细微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光芒,散发出一种绝对冷静、绝对秩序的科技感,与周遭这古色古香(或者说古旧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熟悉。
警告!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检测到复合毒素入侵:急性毒素(成分分析:乌头碱、断肠草提取物、砒霜混合物),慢性毒素(成分分析:噬心散,残余浓度72%)。
生命维持系统强制启动…启动中…核心功能模块“灵枢万象”激活…绑定中…绑定成功!
宿主:苏芮棠。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首接在苏芮棠的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那冰蓝色的光幕上,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人体轮廓,两个刺目的红***域正在闪烁,旁边滚动着复杂的化学分子式和不断跳动的生命数值。
金手指?
系统?
苏芮棠在剧烈的痛苦和窒息中,意识却因为这片突然出现的、带着前世科技感的光幕而获得了一丝奇异的清明。
如同在溺毙的深渊里抓住了一根冰冷的钢索!
扫描完毕。
急性毒素入侵路径:口腔-食道-胃部。
建议:立即催吐!
物理清除优先!
扫描到宿主附近存在可利用物品:硬质发簪(铜质,位于左侧床头)。
发簪!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指路的明灯!
苏芮棠被毒药侵蚀得几乎涣散的眼神骤然凝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
她记得,原主挣扎时,头上的发簪似乎掉落了!
“嗬…放…开…”她一边发出痛苦的嘶鸣,一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左手,狠狠探向记忆中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
是那根沉重的铜簪!
没有丝毫犹豫!
苏芮棠眼中厉色一闪,抓住铜簪,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咽喉下方、胸骨上窝正中的位置——天突穴,狠狠刺了下去!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
“啊——!”
掐着她灌药的王婆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她眼睁睁看着那根平日里插在草包小姐头上、毫不起眼的铜簪,此刻竟被这垂死之人自己握着,狠狠扎进了脖子下面!
这景象太过诡异骇人!
另一个按着苏芮棠的婆子也吓得一哆嗦,手下意识松了力道。
就是现在!
尖锐的刺痛从天突穴传来,瞬间引发了强烈的喉部痉挛和呕吐反射!
“呕——!!!
咳咳咳……”苏芮棠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虾米,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
刚刚被强行灌下的、混合着胃液的粘稠毒药,混杂着胆汁的苦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喷吐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秽。
浓烈的腥臭和苦涩瞬间弥漫开来。
“呕…咳咳…”她还在不停地干呕,身体因为剧烈的痉挛而颤抖,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被铜簪刺痛的穴位和灼烧的五脏六腑,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但意识深处那片冰蓝色的光幕,却清晰地显示着代表急性毒素的红***域正在快速消退!
急性毒素清除进度:65%…78%…90%…清除完成!
警告:慢性毒素“噬心散”残余浓度72%,持续侵蚀心脉!
警告:系统能量严重不足!
无法启动深度治疗!
需尽快补充能量!
暂时安全了…至少不会被当场毒死了。
苏芮棠瘫软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辣的痛楚。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沾着呕吐污物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她抬起眼,目光冰冷如手术刀锋,扫向那两个呆若木鸡、脸上还残留着惊骇和嫌恶的婆子。
“滚。”
一个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字眼,从她染血的唇齿间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眼神太过可怕,完全不像那个懦弱愚蠢、只会哭泣的草包小姐。
两个婆子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你…你…”王婆子色厉内荏地指着她,声音却有些发颤,“你少装神弄鬼!
夫人说了,你必须死!
我们……我再说一次,”苏芮棠的声音依旧嘶哑,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挣扎从未发生,“滚出去。
或者,你们想试试,是你们的命硬,还是我的命硬?”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根沾着点点血迹和秽物的铜簪上,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冰凉的簪身。
那姿态,不像一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弱女子,倒像是一个掂量着手术刀、准备解剖活体的医生。
两个婆子被她看得心底寒气首冒。
尤其是王婆子,刚才那自己扎自己脖子的狠劲还历历在目。
这***…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疯了!
绝对是疯了!
“哼!
算…算你狠!”
王婆子终究是怕了,强撑着啐了一口,“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等你被抬进那活阎王的王府,有你受的!”
她拉扯着还有些发懵的同伴,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反手“哐当”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苏芮棠一人,以及满地的狼藉和刺鼻的气味。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更猛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瘫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深处,那片冰蓝色的光幕并未消失,只是变得黯淡了一些,上面依旧闪烁着关于“噬心散”的警告和“能量不足”的提示。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几步之外,一面模糊的铜镜上。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天光(似乎是阴雨天),铜镜里映出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影。
散乱油腻的头发如同枯草,遮住了大半张脸。
露出的那部分皮肤,蜡黄灰败,布满痘痕和暗疮,颧骨高耸,嘴唇干裂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
唯有一双眼睛,在凌乱发丝的缝隙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劫后余生的冰冷火焰、滔天的愤怒和一丝属于顶级外科医生的、洞悉一切的锐利审视。
这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苏芮棠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尝到满嘴的血腥和苦涩。
原主记忆里那些恶毒的咒骂——“草包”、“花痴”、“丑八怪”、“毒女”…像针一样扎进脑海。
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原主痴恋的对象,也是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刽子手之一。
以及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据说冷酷暴戾、命不久矣的玄冥王夜玄冥……冲喜?
祭品?
冰冷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涌,却被更强大的理智死死压住。
恨解决不了问题。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清除体内这该死的“噬心散”,摆脱这任人宰割的局面!
警告:噬心散毒素持续侵蚀心脉,预计72小时后进入爆发期。
建议:寻找解毒药材:火阳草、七叶莲、百年茯苓…警告:系统能量仅余3%,无法维持深度扫描及治疗方案推演。
能量补充方式:未知。
请宿主尽快探索。
未知?
苏芮棠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烦躁。
看来这所谓的“灵枢万象”系统,也并非万能。
它更像一个精密的辅助工具,而使用这工具,需要代价——能量。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挪离那摊污秽,靠坐在冰冷的墙角。
粗糙的墙壁硌着骨头,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身体。
窗外,雨声似乎更大了,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像无数细碎的嘲笑。
身体内部,噬心散的毒素如同潜伏的毒蛇,在血液里缓慢地游弋,带来阵阵阴冷的隐痛和心悸。
喉咙和胃部的灼烧感依旧清晰。
绝境。
真正的绝境。
没有盟友,没有资源,身中剧毒,被锁在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屋子里,外面是虎视眈眈的敌人,前路是深不可测的王府龙潭虎穴。
然而,苏芮棠靠在冰冷的墙角,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丝毫的绝望和恐惧,只有一片沉静如深潭的冰寒,以及在那冰寒之下,熊熊燃烧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求生意志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缓缓抬起手,用染血的指尖,轻轻拂过铜簪尖端那一点冰冷的锐利。
“想让我死?”
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充满污秽气息的房间里响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也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决绝。
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弧度。
“呵…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