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晴把空碗递给老板娘，挥着手说“下次还来”，转身时顺手捞起温棠的帆布包甩到肩上。
“我家在前面拐，先走啦！”
田雨晴倒退着挥手，手机在口袋里叮咚响了声，她低头看时差点撞到电线杆，引得乔泑和许佳念都笑了。
剩下两人并肩往相反的方向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交叠又分开。
乔泑的手机也震了下，她没立刻看，只侧头问许佳念：“作业多吗？”
“还好，”许佳念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刚田雨晴在群里发了张樱桃的图，说下次要带我们去摘。”
乔泑“嗯”了声，指尖在手机壳上轻轻摩挲。
快到乔泑家巷口时，她忽然停下：“那我……上去坐会儿吗？”
许佳念抬头时，路灯的光刚好落在她眼里，像盛着点碎星，“我妈煮了绿豆汤。”
乔泑的脚步顿了半秒，随即弯了弯眼：“好啊。”
路灯刚亮起来，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斜斜的。
许佳念掏出钥匙开单元门时，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我家在三楼，”她侧过身让乔泑先走，“我妈今天值夜班，许佳泽出去了今晚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家里就我一个。”
乔泑“嗯”了一声，脚步轻得像片叶子。
楼梯转角的窗开着，晚风卷着楼下小贩的叫卖声飘上来，温棠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鞋柜里有新拖鞋，白色那双是没穿过的。”
客厅的灯是暖白色，乔泑放下帆布包时，看见茶几上摆着半盘洗好的桃子，水珠还挂在粉红的果皮上。
许佳念去厨房端绿豆汤，瓷碗碰到桌面发出轻响：“放了冰糖，凉过的。”
苏婉接过碗时，眼神碰在一起，这次许佳念没躲开，接着又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绿豆，耳尖却比樱桃还红。
窗外的天彻底暗了，远处的霓虹灯透过纱帘投进来，在地板上洇开片模糊的光，像谁没说出口的心事。
许佳念正把洗好的葡萄往盘子里捡，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水珠顺着葡萄滴在玻璃盘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抬眼时，乔泑正捧着绿豆汤坐在沙发上，灯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影。
“嗯，”许佳念把盘子推过去，指尖拿起颗葡萄，“从幼儿园就在一个班，她说我总爱跟着她，像只小尾巴。”
话里带着点无奈，嘴角却弯着浅淡的笑意，“上次我感冒请假，她愣是每天把笔记抄两份，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却连老师画的重点波浪线都抄得一模一样。”
乔泑舀了勺绿豆汤，没说话，只看着许佳念提起田雨晴眼底漾开的光。
空气里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飘进来。
乔泑低下头，假装专心喝汤，“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卧室好啊”许佳念推开卧室门打开了灯，那些小灯刚好落在满墙的照片上。
乔泑跟着走进来，目光扫过那些或笑或闹的画面——有两人裹着同一条围巾在雪地里歪头比耶的，有挤在食堂餐桌前分食一碗泡面的，连书桌上的相框里，都是田雨晴趴在许佳念肩头做鬼脸的模样。
“都是她攒的，说要记录我们的‘革命友谊’。”
许佳念说着，伸手拂了拂相框上的薄尘，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暖意。
乔泑站在软木板前，指尖轻轻划过一张拍立得——照片里许佳念正低头替林小满系松开的鞋带，阳光在两人发梢镀上金边。
她转过身时，眼底盛着真切的笑意，声音轻得像落进棉花里：“真好啊，有这样一首陪着你的人。”
许佳念抬头时，正撞见她眼里的光，像揉碎了的星子。
忽然想起田雨晴昨天还嘀咕，说乔泑看她的眼神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所以我们要对他提高警惕，此刻倒觉得，乔泑说这话时，连嘴角的弧度都透着暖意。
窗外的风卷着槐花香飘进来，吹得软木板上的照片轻轻晃动。
许佳念看着乔泑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该找个机会，也拍一张她们俩的合照，虽然才认识一天但她总是很想多了解一些乔泑。
墙上的时钟转到了8点，外面漆黑一片。
乔泑抬手看了眼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看向许佳念，目光落在对方手边的照片上。
许佳念“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照片的边角，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往门口走：“我送你到楼下吧，晚上风有点凉。”
乔泑没拒绝，只是在玄关换鞋时，瞥见鞋柜上摆着的那双白色拖鞋——是她刚才穿的那双，许佳念正弯腰把它摆得整整齐齐，鞋尖对着门口的方向。
下楼时楼道灯忽明忽暗，乔泑走在前面，许佳念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脚步声里。
到了楼下，苏婉转身时，发梢扫过肩头：“上去吧，明天教室见。”
许佳念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融进暮色里，首到那抹蓝消失在巷口，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刚才乔泑落在沙发上的发绳——米白色的，缠着圈细银线，像她眼里的光。
晨露还挂在路边的冬青叶上，乔泑背着崭新的书包往公交站走，鞋子踩在柏油路上，发出轻浅的声响。
转学来这所学校才三天，她对周遭的一切还带着点生涩的距离感。
“同学，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乔泑回过头，看见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得轻轻动，脸上带着点试探的笑意。
“不好意思啊，”女生走近了些，眼神里透着点不确定，“我瞅着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在抖乐上发过视频？
就是那个拍傍晚操场晚霞的，配了句‘人生何处不相逢’？”
乔泑愣了愣，指尖下意识地捏了捏书包带。
那是她之前在原来的学校拍的，没什么人看，没想到会在这里被认出来。
“是……发过几条。”
她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拘谨。
“我就说嘛！”
女生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找到了共鸣，“我刷到过两次，觉得你拍的感觉特别好！
对了，我叫孟可，就住在你家隔壁的楼上，也是这所学校的，初三（2）班的，你呢？”
“乔泑，我在（1）班。”
她报出名字时，孟可己经自然地走到了她身边，两人并肩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们身上，碎成点点金斑，乔泑心里那点转校生的陌生感，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话悄悄融掉了一角。
早读课的***刚歇，乔泑把书包塞进桌肚，侧头看向趴在桌上的同桌。
对方校服领口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连睫毛上都沾了点粉笔灰。
“喂，”乔泑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昨晚……没回家？”
许佳乐猛地抬起头，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打了个带着粉笔灰味的哈欠：“啊？
哦——昨晚跟哥们儿在网吧刷题来着，太投入忘了时间。”
他挠了挠头，从书包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面包，“你咋知道？”
乔泑的目光落在他袖口沾着的咖啡渍上——是学校对面那家24小时便利店的招牌款。
她没说话，只是从笔袋里拿出包薄荷糖，放在对方摊开的练习册上：“清醒点，等会儿要默写单词。”
同桌“嘿嘿”笑了两声，剥开糖纸塞进口里，冰凉的薄荷味瞬间炸开。
他看着苏婉转回去的侧脸，忽然想起昨晚在网吧窗口瞥见的身影——好像就是她，背着帆布包站在巷口，抬头望着谁家亮着的灯，站了好一会儿。
数学课的预备铃刚响，乔泑把三角尺放进笔袋，侧头看向转着笔的同桌：“你认识二班的孟可吗？”
同桌的笔顿了顿，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黑点：“孟可？
是不是扎高马尾，总穿白色帆布鞋那个？”
见苏婉点头，他忽然笑了，“她可是二班的风云人物，经常在各个班串来串去。”
乔泑指尖在桌沿轻轻划着：“你怎么认识她？”
“上次运动会跑接力，她跟我撞过一跤，”说着往嘴里塞了颗糖，“人特飒，摔了还爬起来把棒递完。
对了，她跟许芫好像挺熟，总看见她们一起去小卖部。
提到许芫，乔泑的睫毛颤了颤，好像是班里一个经常带着发箍的女生，大家下课经常围在她桌边。
“怎么你找她有事？”
乔泑指尖轻轻划过课本边缘，想起早上孟可挽着她胳膊说“下次一起拍抖乐”的样子。
“她们两个还有一个朋友叫…”许佳乐说到一半被乔泑打断“没什么，早上路上碰到了，想问问。”
这时预备铃响了，许佳乐把糖纸扔进垃圾桶：“想认识的话，下午大课间我带你去二班门口找她，她那时候准在走廊蹦跶。”
乔泑抬头时，刚好看见孟可抱着作业本从门口经过，目光扫过她们桌前时，冲眨了眨眼——许佳乐说的没错，孟可和许芫确实很熟。
大课间的广播正放着轻快的音乐，许佳乐拽着乔泑往走廊另一头走：“快点，孟可这时候肯定在三班后门那片儿晃悠。”
乔泑被他拉着走，鞋子在瓷砖上蹭出轻响，远远就看见二班后门的走廊里，几个女生正围着栏杆说笑。
许佳乐抬手喊了声：“孟可！”
扎高马尾的女生立刻回过头，看见乔泑时眼睛亮了亮，几步跑过来：“乔泑？
好巧啊！”
她自然地挽住乔泑的胳膊，又冲许佳乐扬了扬下巴，“你带她来的？”
“人家问起你，”许佳乐倚着栏杆笑，“我这当同桌的不得牵个线？”
孟可拍了他一下，转头对乔泑说：“刚还跟许芫说，中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糖醋排骨。
你也一起来呗？”
乔泑刚要说话，就见许芫和许佳念从楼梯口走过来，许芫老远就挥着手：““可乐”！
我刚问食堂阿姨了，今天排骨管够！”
许佳念跟在后面，目光落在乔泑身上时，脚步顿了半秒，随即弯了弯眼。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把西个人的影子叠在一块。
食堂的香味顺着走廊飘过来，孟可正拽着许芫讨论今天的糖醋排骨够不够酸，两人的脚步声在瓷砖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两只雀跃的小鹿。
乔泑和许佳念跟在后面，隔着三西级台阶的距离。
许佳念手里拿着饭卡，她侧头时，看见乔泑的帆布包上沾了片槐树叶，是刚才从走廊外飘进来的。
“这里有片叶子。”
许佳念伸手替她摘下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帆布包的搭扣，金属的凉意蹭过指腹。
乔泑“嗯”了声，目光落在她拿着饭卡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上面依旧隐约有一个晴字。
前面孟可忽然回过头，冲她们挥了挥手里的勺子：“快点呀！
去晚了排骨要被抢光啦！”
许芫跟着附和许佳念笑着应了声，脚步加快了些，乔泑也跟着往前走，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偶尔交叠在一起，又被前面两人的笑声撞开。
食堂门口的风带着饭菜香扑过来，许佳念忽然想起前天乔泑落在她家的发绳，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笔袋里，像藏了颗小小的糖。
食堂里的人声混着饭菜香涌过来，王涵站在桌旁，校服挽到了小臂，露出了去年他们在手工店编的红绳，阴影刚好落在孟可的碗沿上。
她没看其他人，只盯着孟可，声音压得很低：“可乐，出来一下，就几分钟。”
孟萌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走到食堂后门，梧桐叶的影子在地上晃。
王涵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红绳勒得有点紧：“我跟你说，以后别总跟许芫混在一起了，她心太大，根本不在乎你。”
孟可愣了愣，想挣开手：“你胡说什么呢？
我跟许芫……你上次生日，她是不是忘了给你带礼物？”
王涵打断她，语气带着点急切，“但我记得啊，我还给你准备了星黛露挂件。
你看，我们才是最合拍的，以前手工课、体育课，我们哪次不是一起？”
她伸手理了理孟可被风吹乱的刘海，声音放软了些：“跟我玩好不好？
我每天都陪你去小卖部，去食堂行吗？
我还可以帮你追曲忆航”听完最后一句话，孟可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又想起刚才许芫只顾着跟乔泑说笑，确实没注意到自己碗里的排骨快没了。
她咬了咬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那、那你不许再跟我吵作业的事。”
王涵眼睛一亮，立刻点头：“不吵了！
我们像以前一样好。”
两人走回食堂时，气氛明显变了。
孟可坐下后没再跟许芫说话，低头扒着米饭，王涵站在旁边看了眼，才转身回了自己班的座位。
许芫戳了戳孟萌的胳膊：“咋了？
你们说啥呢？”
孟可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她的手：“没什么。”
空气忽然静了下来，只有食堂的风扇还在呼呼转。
许佳念和乔泑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觉得碗里的糖醋排骨，好像突然没那么甜了。
许芫是在晚自习前发现孟萌不对劲的。
他揣着刚从小卖部抢来的两袋薯片，兴冲冲地跑到二班门口，想喊孟可出来分她一袋——这是他俩从初一开始就有的习惯，谁先抢到最后一包，就分对方半袋。
可孟可从教室里出来时，身后跟着王涵。
看见许芫手里的薯片，她下意识地往王涵身后躲了躲：“我今天不想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许芫举着薯片的手顿在半空，包装袋“哗啦”响了一声。
她记得上周孟可还跟他抱怨，说王涵总爱抢她的零食，怎么才过几天……“可乐你上周不是说想吃这个吗？”
许愿挠了挠头，没太明白。
王涵往前站了半步，把孟可挡在身后，语气淡淡：“她现在不想吃了，许芫我们三个以后不要一起玩了，你自己玩去吧？”
孟可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绞着校服衣角。
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许愿看着那袋没人接的薯片，忽然觉得有点闷。
他“哦”了一声，把其中一袋塞回兜里，另一袋捏在手里，转身往回走。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薯片包装袋的响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像谁在他心里轻轻敲了下，空落落的。
午休的***刚响，孟可就堵在了一班门口，眼神里带着点没散去的纠结。
乔泑刚走出教室，就被她拉到走廊拐角。
“乔泑，”孟可攥着衣角，声音有点闷，“我……我不跟许芫一起玩了。”
乔泑愣了愣，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没追问原因。
孟可忽然抬头看她，眼里像蒙着层雾：“你能不能……多陪陪她？
你们一起去吃凉粉，去抢小卖部的薯片，就像以前我跟她那样……”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在墙面上划着细痕。
乔泑看着走廊另一头，许芫正趴在栏杆上，对着天空比划着什么，背影孤零零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好。”
孟可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点光亮，又很快暗下去，她扯了扯嘴角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谢谢你啊。”
说完转身就跑，马尾辫在走廊里甩出个仓促的弧度。
乔泑站在原地，看着许芫的背影，忽然想起早上孟可挽着她胳膊时的雀跃。
风从走廊穿过去，带着点食堂饭菜的余味，也带着点说不清楚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