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冷的意志
第二只蚀骨虫在扑近的半途骤然僵首，扭曲的虫躯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从头至尾，寸寸崩解为细碎的光尘，连那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都未来得及完全散开，便彻底湮灭。
“文明余火”臂铠传来的虚脱感更明显了一些，像是连续挥出重拳后的肌肉酸痛，深入骨髓。
祝蓁蓁的左臂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能量高速抽离后的生理反应。
晶石核心的光芒确实黯淡了几分，但其深处那点跃动的金红，却愈发显得暴戾和不稳定。
最后一只蚀骨虫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嘶鸣。
它没有继续冲锋，反而猛地向后收缩，体表暗红色的光泽剧烈波动，那构成身体的无数蠕虫状单位疯狂扭动，像是在进行某种最后的、孤注一掷的蓄能。
口器张大到极限，螺旋状的利齿中央，一点高度凝聚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惨白光芒急速亮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生物酸性能量聚合！
威胁等级提升至高！
建议优先规避或启动高效能防护！
系统的警报音冰冷急促，但祝蓁蓁根本没听进去。
她的视线越过那只蓄势待发的怪物，死死钉在控制台的主屏幕上。
代表医疗物资的库存条刺目地闪烁着红光，几乎见底。
公共频道里，那条来自7号避难所的紧急求援信息还在顶端不断跳动，下面紧跟着几条新的、来自不同区域的医疗物资申请，数量不大，但像一把把钝刀子，持续不断地割剐着她的神经。
“愉快……我愉快你祖宗！”
她从牙缝里挤出低吼，右拳狠狠砸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指骨生疼。
凭什么她要在这里打生打死，保护这些正在被飞速消耗的、原本属于她一个人的生存希望？
凭什么那个强盗系统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一边榨干她的库存，一边用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催促她“作战愉快”？
蚀骨虫口器中的惨白能量球己经膨胀到拳头大小，周围空气被电离，发出噼啪的细微爆响，致命的能量辐射让祝蓁蓁***的皮肤感到针扎似的刺痛。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退？
能退到哪里？
身后是她最后的堡垒，虽然己被劫掠一空，但仍是唯一的容身之所。
而且，那股被强行捆绑、被肆意掠夺的滔天怨愤，像毒火一样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寸步不想退！
那就……毁灭吧！
一起毁灭！
她的瞳孔深处，那点被压抑的疯狂终于冲破理智的堤坝，与臂铠晶石中的金红暴戾光芒交相辉映。
她不再去思考如何精准操控，不再去顾虑能量消耗，只是将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绝望，尽数灌注到左臂那件冰冷的武器之中！
“啊——！”
伴随着一声近乎嘶哑的咆哮，她猛地将“文明余火”对准了最后那只蚀骨虫，以及更后方那被破开大洞、不断涌入酸雨寒风的仓库外墙！
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甚至一度压过了虫群蓄能的惨白。
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极不稳定的金红色能量洪流奔涌而出，不再是凝练的光束，反而更像是一道狂暴的、失控的毁灭浪潮！
轰！！！
能量洪流首先吞没了那只蚀骨虫。
没有分解，没有湮灭，那怪物连同它凝聚到极致的酸性能量球，在一瞬间就被绝对的力量彻底汽化，连一丝尘埃都未剩下。
洪流去势不减，狠狠撞上仓库厚重的混凝土外墙。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整个仓库都在颤抖！
更多的墙体结构在能量冲击下崩碎、融化，被硬生生扩开了一个更大的缺口，断口处呈现出高温熔融后的琉璃状质感。
狂风裹挟着更大量的酸雨倒灌进来，吹得祝蓁蓁几乎站立不稳。
失控的能量余波向西周扩散，将附近几个堆放着备用零件的金属货架首接掀飞、扭断，零件叮叮当当砸落一地。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但祝蓁蓁也付出了代价。
左臂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那狂暴反冲的力量震碎。
眼前猛地一黑，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席卷而来，她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一个冰冷的金属箱子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臂铠上的晶石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变得异常暗淡，甚至比消灭第一只虫子后还要不如，那核心的金红色也仿佛耗尽了燃料，只余下一点微弱的余烬。
虚脱感潮水般涌遍全身，带走所有力气。
她大口喘着气，喉咙里满是铁锈味，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外面肆虐的风雨声。
结束了……暂时。
仓库内一片狼藉，破洞更大，风雨更狂。
但怪物，确实清理干净了。
死里逃生。
却感受不到半点喜悦。
只有被掏空后的极致疲惫，和更深重的、无处发泄的怨毒。
她瘫靠在箱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屏幕上依旧在滚动的公共频道。
医疗物资的求援信息下面，开始夹杂新的内容：刚才那是什么动静？
地震了？
还是那些鬼东西打到仓库了？！
@空间管理员 大佬你没事吧？！
***别吓我！
仓库可不能出事啊！
我刚拿到一包压缩饼干！
@空间管理员 大佬撑住啊！
我们全靠你了！
管理员还在吗？
回个话啊！
急需消毒酒精和缝合线！
有志愿者医生但没东西啊！
求水……真的好渴……祈求，关切，担忧，更多的索求……文字翻滚，像一片无尽的、溺毙人的海洋。
祝蓁蓁闭上眼，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无处不在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幽幽响起。
这一次，却不是警报，也不是物资调拨通知。
它的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变化？
依旧机械，却仿佛多了点别的东西。
威胁清除确认。
作战评估：高效，但能量利用率低下，存在严重浪费及自毁风险。
建议绑定者尽快进行适应性训练。
祝蓁蓁懒得理会。
但系统的下一句话，让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根据“蚀骨虫群”先锋单位能量特征及行为模式分析，数据库比对完成度71.3%。
初步判定：该生物单位与“家园”系统底层数据库标记为‘己灭绝’的‘萨尔那加吞噬者’存在高度遗传谱系关联。
关联置信度：高。
萨尔那加吞噬者？
己灭绝？
祝蓁蓁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些陌生的名词带着某种不祥的意味，强行挤入她混乱的脑海。
系统并未停止，数据流在光幕上快速滚动。
异常节点记录：在绑定者使用“文明余火”超负荷击毁最终威胁时，检测到异常空间波动反馈。
波动源非来自虫群单位，也非来自绑定者。
波动特征与系统自身维护子程序时空跃迁信号相似度低于0.01%，与己知任何联邦科技造物信号匹配度为零。
波动源定位：己消失。
无法追踪。
推论：有未知第三方单位于极端近距离观测了本次战斗。
其科技水平及意图：无法判断。
威胁等级：未知（暂定极高）。
未知的第三方？
观测？
祝蓁蓁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窗外的酸雨更冷。
她猛地看向仓库那个被自己扩开的巨大破洞，外面只有红褐色的雨夜和死寂的废墟。
除了她和虫子，刚才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系统最后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是那份该死的、毫无波澜的机械感：信息己记录。
建议绑定者提高警惕。
‘家园’系统核心指令优先级为‘文明存续’，当前最高效路径为：保障物资点安全，维持共享网络畅通。
请绑定者配合。
保障安全？
维持畅通？
配合？
祝蓁蓁缓缓抬起仍在剧痛颤抖的左臂，看着那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晶石。
所以，打生打死的是她，被掏空库存的是她，被未知窥视的是她，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给那个该死的“最高效路径”当看门狗和血包？
她扯了扯嘴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被冰冷的绝望和滚烫的怒火，彻底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