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雨淋道途
血像瓢泼大雨般砸在脸上,温热黏腻。
**陈玄**——或者说占据这具身体的异世灵魂——蜷在城墙裂缝里,指尖深深抠进夯土。
每一次震动都让内脏移位,远处传来的不是雷鸣,是修士斗法的余波。
三天前,他还在二十一世纪的写字楼里敲着精算模型,用概率和数字编织财富的幻梦。
再睁眼,就成了这乱世边陲小城“黑石堡”里一个饥寒交迫、濒临死亡的流民少年。
冰冷的数据流下意识在脑内冲刷:*冲击波频率:0.8次/秒**平均破坏半径:延伸至三百米外**幸存概率(当前位置):估算值17.3%…持续下降中…*“轰——!”
一道刺目的金光撕裂铅灰色天幕,狠狠砸在不足百丈外的城楼。
巍峨的石砌建筑如同沙堡般坍塌,烟尘裹挟着碎石和人体的残肢喷向半空。
尖利的哭嚎瞬间被碾碎,空气里弥漫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焦糊味。
烟尘稍散,一个身影悬于半空。
金甲灿然,周身环绕着细碎跳跃的电弧,仿佛天神降世。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拂去一粒尘埃。
下方,挣扎着从废墟里爬出的数百名残兵和百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血肉之躯瞬间爆裂,化作一蓬蓬猩红的血雾,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血雨混着内脏碎片,噼里啪啦落回大地,将焦黑的土地浸染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暗红沼泽。
*元婴修士…至少元婴中期…**攻击模式:范围性湮灭术法**目标:无差别清除…**个体规避成功率:趋近于0…*冰冷的数据像钢针,狠狠扎进**陈玄**的神经。
前世精算师的理性外壳下,属于这具身体的原始恐惧如毒藤疯长,胃部痉挛,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他死死咬住了下唇,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剧痛压下了翻腾的恶心。
不能动!
绝对不能动!
那修士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正冰冷地扫过这片死亡之地。
任何一点多余的气息波动,一丝仓皇的移动,都可能引来那毁灭性的注视。
他强迫自己变成一块石头,一块嵌在城墙裂缝里的、毫无生气的石头。
心跳被意志强行压到最低,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像是濒死的挣扎。
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单衣,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片刻,又或许是一个时辰,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天空的金光消失了。
**陈玄**没有立刻动弹。
他依旧死死贴着冰冷的城墙,仅存的右眼透过缝隙,死死盯着那片被血与火浸透的修罗场。
视野里,只有残肢断臂,倒塌燃烧的房屋,以及死寂。
首到确认那股神念确实远去,他才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猛地一软,瘫靠在冰冷的土壁上。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席卷而来。
他贪婪地吸入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骨闷痛。
活下来了…暂时。
“嗬…嗬…” 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挣扎着爬出裂缝,双脚踩在粘稠的血泥里,每一步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声。
目光所及,皆是地狱景象。
断臂残肢散落各处,被血浸透的旗帜无力地耷拉在废墟上,一个失去下半身的孩子,空洞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胃部再次剧烈翻搅。
他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涩的苦水。
就在这时,一点微弱的反光刺入他布满血丝的眼。
就在几步外,一具穿着小头目皮甲的残尸旁,静静躺着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布袋。
袋子口被震开了一条缝隙,隐约露出几块黄褐色的、婴儿拳头大小的块茎。
*疑似…储物袋?
**材质:低阶妖兽皮鞣制…**内容物:疑似可食用块茎植物…数量约三至五枚…**风险:拾取暴露概率?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不适!
食物!
在眼下这炼狱般的绝境里,食物意味着生存的延续!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饿狼,西肢并用,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血泥溅满了他的脸颊和破烂的衣衫。
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兽皮袋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几乎让他心脏停跳。
他一把攥紧,死死按在胸口,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几乎是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神念波动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扫过这片区域!
是那个金甲修士!
他还没走远,或者在检查战场!
**陈玄**的血液瞬间冻结!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扑倒,整个人死死趴伏在冰冷的血泥和尸骸碎片之中,将那个小小的储物袋牢牢压在身下,连呼吸都彻底屏住。
那股冰冷的神念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短短的一瞬,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他能感觉到那无形的“视线”带着漠然的审视,扫过他这具“尸体”的轮廓。
终于,神念移开了,如同潮水般退向远方。
“呼……” 过了许久,**陈玄**才敢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冷汗早己浸透全身,在寒冷的空气中带来刺骨的冰凉。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确认那致命的威胁确实远离。
他不敢停留,更不敢去看袋子里到底是什么。
攥紧这唯一的希望,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手脚并用地在废墟和尸骸间爬行。
每一次移动都尽量利用断壁残垣的掩护,每一次停顿都仔细聆听风中可能传来的任何异响。
*目标:城墙西北角…大型坍塌形成的三角空间…遮蔽性评估:高…*凭借着脑海中飞速勾勒出的战场残骸立体模型,他避开开阔地,在瓦砾和尸体构成的迷宫中艰难穿行。
终于,在一处被巨大城砖和断裂的房梁交错支撑出的狭窄空间前停下。
入口被半堵倒塌的土墙虚掩着,仅容一人勉强爬入。
他拨开碎石,像蛇一样钻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血腥、焦糊混合的气息。
空间不大,仅能容他蜷缩着坐下,但头顶有厚实的断梁和城砖支撑,两侧是厚实的土石墙体,形成一个相对稳固的三角区域。
*临时安全点确认…*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土壁,**陈玄**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他颤抖着,用沾满血泥的手摸索着打开那个救命的储物袋。
三块婴儿拳头大小、表皮粗糙的黄褐色块茎滚落出来,散发出淡淡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淀粉甜香。
“土薯…”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几乎要粘在一起。
前世的知识库瞬间调出这种在贫瘠之地广泛种植的低阶灵植资料,富含淀粉,可充饥。
他毫不犹豫,抓起一块,甚至顾不上擦掉上面沾染的些许血污和泥土,狠狠咬了下去!
坚硬、微涩的块茎在牙齿间摩擦,粗糙的口感刮着喉咙,却带来一股实实在在的、支撑生命的暖流。
他像一头最原始的野兽,机械而疯狂地啃噬着,坚硬冰冷的土薯碎屑混合着唾液艰难下咽,填充着火烧火燎的胃袋。
胃部因突如其来的食物而剧烈抽搐,带来一阵绞痛,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更快地啃咬着。
当最后一点碎屑也被舔舐干净,胃里有了沉甸甸的充实感。
力量,一丝微弱但真实的力量感,重新在冰冷的西肢百骸中缓慢流淌。
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外面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呜咽着掠过废墟,卷起血腥的尘埃。
恐惧并未远离。
那金甲修士毁天灭地的身影,那漫天血雨的景象,如同烙印深深刻在脑海。
这个世界,比他所有精算模型中最极端的风险预案,都要残酷亿万倍!
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动起来!
必须挖!
挖得更深!
更深!
求生的意志如同岩浆在血液里奔涌。
他摸索着身下的泥土,触手冰凉坚硬,是混杂着碎石和建筑垃圾的夯土。
他摸索到一块边缘相对尖锐的碎石,紧紧攥在手里。
没有工具,就用牙齿!
用指甲!
用这块石头!
他俯下身,像一只打洞的鼹鼠,用那块碎石疯狂地刮、凿、撬身下冰冷坚硬的土层。
石块的边缘很快磨得发烫,虎口被震裂,渗出血丝,混入泥土。
碎屑和尘土扑簌簌落下,沾满他的头发、脸颊,呛入鼻腔。
每一次刮擦,每一次啃咬(当碎石难以撼动时,他毫不犹豫地用上了牙齿,坚硬的土块硌得牙床生疼),都伴随着身体力量的飞快流逝。
手臂酸胀得如同灌铅,指骨仿佛要碎裂开。
但脑海里的数据流支撑着他,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当前挖掘深度:约0.15米…**挖掘效率:极低…预计日进深:0.02-0.03米…**体能消耗速率:高于预期…土薯储备仅剩两块…**风险预估:外部威胁暂未发现…内部空间坍塌风险:低…*不行!
太慢了!
这样的速度,别说挖出安全的庇护所,光是维持最低生存的消耗都难以为继!
绝望的阴影悄然爬上心头。
但下一秒,就被更凶猛的求生欲撕碎!
他吐出嘴里混合着血丝的泥土碎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污垢,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面前那片坚硬、冰冷、仿佛不可撼动的大地。
没有工具,就制造工具!
没有力量,就压榨每一分潜力!
他再次俯下身,用那块己经有些钝了的碎石,更疯狂、更精准地凿击土层中相对脆弱的缝隙。
牙齿不够硬,就用意志去磨!
虎口裂开,就用疼痛来鞭策!
黑暗、狭窄、窒息的空间里,只剩下单调而执拗的刮擦声,和一声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
*目标深度:至少五米…**当前进度:0.16米…**生存倒计时:未知…***陈玄**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尝到铁锈味和泥土的腥涩。
他攥紧手中沾血的碎石,对着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对着这片充满恶意、却又蕴含着唯一生机的土地,再次狠狠凿了下去!
碎石与硬土碰撞,发出沉闷而微弱的声响,在死寂的地穴中,如同心脏不屈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