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用“回响”这条路走不通,那就用最原始、最笨的方法来。
他要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古董,从物理层面把它分析个底朝天。
他戴上防滑手套,小心翼翼地捏起那个挂坠盒。
这次,那股阴寒的感觉淡了很多,但依旧存在,像一块贴着皮肤的冰。
在高亮台灯下,挂坠盒表面的每一丝划痕都清晰可见。
“维多利亚晚期风格,银质,纯度大概在百分之九十左右。”
顾观南喃喃自语,这是他的专业领域,一进入这个状态,他的恐惧感就被专注压了下去,“工艺很精湛,但不是皇室工坊出来的,应该是某个私人匠人的手笔。”
他用卡尺测量着尺寸,用小镊子轻轻拨动着搭扣。
搭扣很紧,严丝合缝,没有钥匙孔,像是一体成型的。
“奇怪,这结构……怎么打开?”
他翻来覆去地看,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扫过。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在挂坠盒侧面一条不起眼的装饰性花纹里,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印记。
那个印记小得几乎和划痕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他有心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是一个图案。
一弯新月,怀抱着一个字母“W”。
这是……工匠的徽记?
还是别的什么?
顾观南精神一振,感觉自己找到了线头。
只要顺着这个线头,总能扯出点什么来。
他让小游看店,自己拿着手机和那个徽记的速写,钻进了里屋,把门反锁。
他没有去网上搜。
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背后的信息往往也藏在更深的地方。
他翻开一个破旧的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老鬼”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谁啊?”
一个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的声音传来。
“我,观南。”
“哦……小顾啊。”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带着一丝警惕,“你可是稀客。
怎么,又淘到什么烫手的玩意儿了?”
“老鬼,我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顾观南开门见山,“你见过这个标记吗?”
他把画着徽记的纸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对面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长到顾观南以为信号断了。
“喂?
老鬼?
还在吗?”
“……小顾,”老鬼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恐惧,“你从哪儿弄到这东西的?”
“一个客户。
怎么了?
这标记什么来头?”
“听我一句劝,”老鬼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躲着什么东西,“把这玩意儿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就当没见过。
给你送东西那个人,也别再联系了。
这水,不是你能趟的。”
顾观南的心沉了下去:“到底是什么?”
“没有到底!”
老鬼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你只要记住,跟这个标记沾边的东西,都他妈是‘剧场’的门票!”
“剧场?
什么剧场?”
“嘟……嘟……嘟……”老鬼首接挂了电话。
顾观南再打过去,己经是关机提示音。
剧场?
门票?
这两个词像两把锤子,敲得他脑袋发懵。
他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屏幕,后背的寒意比刚才触摸挂坠盒时更甚。
老鬼是个老江湖,在临安城的灰色地带混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能把他吓成这样,这挂坠盒背后的故事,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一百倍。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老鬼发来的一条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像是在极度惊恐中匆忙打出来的。
西山,疗养院。
别去!
发完这条,老鬼的号码就成了空号。
西山疗养院?
顾观南知道那个地方,早就废弃二三十年了,在临安本地算是个有名的“鬼屋”,不少寻求***的年轻人去探过险。
难道,那个挂坠盒,和那个疗养院有关?
他走出里屋,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小游己经提前下班了,店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临街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万籁俱寂。
顾观南坐在柜台后,看着桌上的挂坠盒,陷入了天人交战。
去,还是不去?
理智和老鬼的警告告诉他,应该立刻把这东西扔进江里,然后忘掉一切。
但那两百万的诱惑,以及他骨子里那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好奇心,却像两只手,死死地把他按在椅子上。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
“……咿……呀……”一个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寂静的店铺角落里飘了过来。
那声音,像是老旧的门轴在转动,又像是指甲在刮擦玻璃。
顾观南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他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墙角那面用来给客人整理仪容的穿衣镜。
镜子里,映照着他空无一人的店铺。
但是……那声音没有停。
“……救……我……”一个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女人声音,夹杂在刺耳的噪音里,钻进他的耳朵。
这一次,不是“回响”。
他没有触摸任何东西。
他清醒地、无比真切地听到了那个声音。
是那个挂坠盒里的声音!
顾观南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镜子里的景象开始变得不对劲。
店铺的倒影像是水波一样晃动起来,墙壁的颜色在加深,变得斑驳、潮湿。
一盏他店里根本不存在的、孤零零的灯泡,在镜中世界的天花板上,开始一左一右地,疯狂摇晃。
光影交错。
那个在“回响”里见过的,恐怖的场景,正在镜子里,一点一点地……重现。
顾观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扼住了。
他不是在“看”回响。
是“回响”,正在入侵他的现实。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挂坠盒,攥在手心,冲出了店铺,将卷帘门“哗啦”一声拉下,把那个正在扭曲的镜中世界,和那一声声凄厉的尖叫,锁在了身后。
他靠在冰冷的卷帘门上,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