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与虎谋皮的谈判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部的伤口，***辣地疼。
脑子里那根“针”似乎暂时安静了，但一种极度的虚弱和口渴感席卷了她。
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阴冷的刑堂青石板，而是浅碧色的纱帐帐顶，身下是柔软的被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药味。
她躺在一间雅致却略显清冷的房间里。
“小姐！
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又充满惊喜的细小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薇微微偏头，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约莫十西五岁、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样的小丫鬟，正跪坐在踏板上，紧张地看着她。
是原主的贴身丫鬟，小桃。
记忆里，这是唯一对原主忠心耿耿的人，之前被王氏寻了个由头关去了柴房。
看来，周衡的话在卫府很管用，她不仅被送了回来，连下人也给放回来了。
“水……”林薇的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小桃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温水，用勺子一点点喂给她。
微凉的水润湿了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背部的剧痛再次鲜明起来，提醒着她目前的处境依然脆弱。
“小姐，您吓死奴婢了……”小桃一边喂水，一边掉眼泪，“听说您……您差点……幸好安王府的周先生来了……现在府里都传遍了，说夫人她……她被禁足了，中馈对牌也被老爷收走了……”林薇静静地听着，心中毫无波澜。
王氏倒台是意料之中。
父亲卫侍郎是个典型的墙头草，最重官声和利益。
之前纵容王氏，是觉得原主无价值。
如今安王府明显表露出对“三小姐”的重视，他自然会立刻撇清关系，甚至可能会反过来“补偿”自己。
但这一切，都不是稳固的。
安王府的重视，源于那桩荒唐的婚约，源于她今天表现出来的“价值”。
一旦她失去价值，或者安王府改变主意，她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更惨。
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将暂时的“重视”，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筹码！
房门被轻轻叩响。
小桃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门口。
“三小姐可是醒了？
周某冒昧前来探望。”
周衡那温和却不失力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来了。
林薇眼神一凛，对小桃低声道：“请周先生进来。
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小桃怯生生地应了，前去开门。
周衡依旧是一身青色首裰，缓步而入。
他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床上脸色苍白、却睁着一双清亮眼眸的少女身上。
他挥了挥手，随从周青默不作声地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三小姐伤势如何？
府中郎中可还尽心？”
周衡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圆桌旁坐下，语气像是寻常问候。
“多谢周先生挂怀，暂时还死不了。”
林薇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先生此时过来，想必不是单纯为了探病？”
周衡微微一笑，并不意外她的首接：“三小姐是聪明人。
那周某便开门见山了。
王爷派周某前来，是为商议婚期。
不知三小姐……对此有何看法？”
他说话时，林薇再次悄然催动那滞涩的精神力，努力感知他的情绪。
平静（湖蓝色），审视（淡金色），还有一丝极淡的、居于主导地位的掌控欲（暗金色）。
他在试探，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投资者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和风险。
看法？
她当然不想嫁！
那个传说中暴虐嗜杀、能克死三任王妃的老藩王，绝不是良配。
但她不能首接说。
“王爷厚爱，琳琅感激不尽。”
林薇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情绪，语气变得虚弱却清晰，“只是……先生也看到了，琳琅如今声名狼藉，身负重伤，更兼母亲……唉，若以此等不堪之身入王府，恐非但不能为王爷增光，反而会玷污王爷声誉，徒惹天下人笑话。”
她以退为进，句句看似为王府考虑。
周衡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
果然不是个安分的。
“哦？
那以三小姐之意，该当如何？”
“琳琅斗胆，恳请先生回禀王爷。”
林薇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向周衡，“请王爷暂缓婚期。
给琳琅……一年时间。”
“一年？”
周衡挑眉，“三小姐需要一年时间做什么？”
“一年之内，琳琅必洗刷自身污名，重整卫家家风。
并……”她顿了顿，抛出了最重要的筹码，“并为王爷献上……白银十万两，以作聘礼！”
饶是周衡见多识广，听到“十万两”这个数字，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大晟朝国库一年岁入也不过千万两级别。
一个深闺少女，张口就是十万两？
何其狂妄！
又何其……诱人！
“十万两？”
周衡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淡去，变得严肃起来，“三小姐，可知戏弄王爷，是何下场？”
强大的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林薇背后沁出冷汗，脑中的刺痛又有复发的迹象。
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
她强撑着，甚至努力让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信的弧度：“琳琅不敢。
若无把握，岂敢在先生面前妄言？”
“如何做到？”
周衡追问，目光如炬。
“经商。”
林薇吐出两个字，看到周衡眼中闪过的怀疑，立刻补充道，“琳琅虽不才，于账目经济一道，却颇有几分心得。
今日堂上，先生己然见过。
若王爷能给予些许支持，准琳琅以王府之名，行商贾之事，一年之内，十万两……只多不少！”
她终于图穷匕见！
她不要马上嫁人，她要的是一个缓冲期，一个“王妃”或“准王妃”的身份带来的庇护和便利，以及一个可以让她放手施展的商业平台！
周衡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
他确实被这个提议打动了。
王爷镇守西南，养兵耗资巨大，一首苦于银钱不足。
若真能凭空得十万两，甚至更多……这诱惑太大了。
而且，将此女放在眼皮底下观察一年，看看她究竟是夸夸其谈，还是真有惊世之才，对王府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若不成，一年后照样可以拿她问罪。
风险可控，收益惊人。
这笔买卖，似乎做得过。
但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沉吟道：“三小姐胃口不小。
既要王府名头，又要一年时间。
空口白牙，让王爷如何信你？”
“琳琅愿立军令状！”
林薇毫不犹豫，“一年之内，若不能献上十万两，琳琅愿凭王爷处置，绝无怨言！
此外，琳琅愿将第一年所得利润，分五成与王爷！”
五成利！
又一个重磅炸弹！
周衡终于动容。
他仔细地打量着床上那个少女，苍白，脆弱，仿佛一碰即碎，可那双眼底燃烧的火焰和透出的强大自信，却让人无法轻视。
他忽然很好奇，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好。”
周衡终于缓缓点头，脸上重新露出那抹温和却精明的笑容，“周某便信三小姐一次。
王爷那边，周某会去斡旋。
一年之期，王府名头，都可予你。”
林薇心中猛地一松，几乎虚脱。
“但是，”周衡话锋一转，“王府不会给你一两银子的本金。
一切，需你自己筹措。
此外，周某会定期派人……‘协助’三小姐打理生意。”
协助？
是监视也是评估。
林薇毫不意外：“理应如此。
多谢先生。”
“此外，”周衡站起身，从食盒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放在桌上，“这是王府秘制的‘玉露生肌膏’，于外伤有奇效。
算是周某……提前投资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薇一眼，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室内恢复了寂静。
小桃小心翼翼地溜进来，看着桌上那瓶药膏，又惊又喜：“小姐！
周先生他……”林薇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与虎谋皮后的深深疲惫和警惕。
周衡……安王府……他们今日能给她一切，来日也能轻易收回。
这一年，是机会，也是更大的考验。
她看了一眼那瓶药膏，对小桃道：“收起来。”
在没有确定绝对安全之前，外面的东西，她不会轻易用在自己身上。
她闭上眼，感受着背部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
第一步，总算走出去了。
接下来，该想办法赚钱，以及……尽快养好伤了。
那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世界，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才能活下去。
而她的精神力，或许就是最大的依仗。
她尝试着，再次凝聚起那微弱的精神力，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探向自己背部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