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啥事啊他二婶？”
桂花赶紧迎过去。
“哎呀，这不是中午做饭呀，锅都坐上了，才发现家里没葱了，从你这借一颗。”
矬老婆子嗓门高，这二婶说话那叫一响亮。
“啥借不借的，一颗葱算啥，我给你拿去。”
桂花赶紧转身去厨房拿葱。
“哎呦，这是谁家小伙啊？
长得真排场，是你家俊玲女婿不？”
二婶围着二老斌转着圈的看，边看边问。
桂花拿了根葱递给二婶：“瞎扯啥，孩子才多大就找婆家啊，这是贵生家的一个远房侄子到这来住几天。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别糊了锅。”
等桂花婶子打发走了二婶，二老斌在旁边红着脸问，“婶子，这是谁啊？”
“唉，是东邻家，两口子都没个正形。
男人就是一个二溜子，成天喝酒耍钱，女人的是个长舌头，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今天来借根葱，明天来借头蒜，自己家也不知道种点。
你赶紧回去，身子骨还没养好呢，可别干了再落下病根。”
桂花婶子扯着二老斌拉回了屋里。
胖二婶回家正碰上自己男人进门，忙把自己在桂花家碰见个半大小子的事念叨出来，他男人边走边说：“嘿嘿，啥远房侄子，这是他两口子前几天半夜在门口捡的路倒儿，捡回来的时候一身伤，我看没准是逃犯。”
“啥？
逃犯？
看着才不过十七八岁，能犯啥事？
咱要是告诉派出所，能有赏钱吗？”
胖二婶一下子就想到钱上去了。
“你别咋呼，等我再打听打听，没准是给谁捡的呢。”
男人阴阴的一笑：“赶紧做饭，吃了饭还得出去。”
就这么又过了十来天，二老斌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想着该找地方打工去了，不能老赖在人家家里。
上午贵生叔去乡里上班，俩孩子上学，桂花婶子去面坊磨面，二老斌没事就去西厢房把柴火都劈了。
劈柴火正干的上劲，猛不丁听见身后有人说：“呦，小伙子挺有劲儿啊，瞅这柴火劈的，长短一般又匀溜，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二老斌扭头一看，一个中年男人留着小分头，一张焦黄的大长脸，黄色的大板牙还呲着挺宽的缝子，拧着水蛇腰叼着个烟卷站在门口。
“你找谁？”
二老斌警惕的看着来人，心里首突突，生怕走漏了风声，来人是来抓他的。
“哦，我找贵生，你是他啥人？
咋没见过你？”
来人笑眯眯的说。
二老斌紧张道，“贵生叔没在家，你去乡里找吧。”
“哦，桂花也没在？”
中年男人一双三角眼东瞅西看的，滴溜转着两颗眼珠子到处打量。
“没在，桂花婶去磨面了。”
二老斌紧张的攥了攥手里的斧子。
“听说你是贵生的远房侄子？
叫个啥？”
中年男人扔掉手里的烟***，漫不经心的问道。
“都叫俺二老斌，你找贵生叔有事吗？”
二老斌觉得心里突突的更厉害了。
“哦，我是贵生的拜把子兄弟，没事溜达溜达串串门，听贵生说过你这个远房侄子，我听贵生说你想找地打工去？”
中年男人边说边进了门。
一听来人说出贵生家两口子的名字，还是贵生叔的把兄弟，又知道他想找地方打工，二老斌放下心来，“嗯，想去阳泉，听说那边矿上用人的地方多，给的工钱也高。”
中年男人从兜里又摸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烟卷点上，“去那地方干啥呀，下煤窑子啊？
那多危险，那都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活，来个塌方瓦斯爆炸啥的，全玩完，有今天没明天的，可别说，冲着高工资，不怕死的人多了，下煤窑工资是给的高，可那都得是正式工，最次也得是合同工，你没关系，你还进不去哩。”
“啊，下不了窑，在矿上卸车装车也行啊，我不怕出力气。”
二老斌对这些还是不了解。
“你这娃子，还真是天真啊，你当找个活是那么容易的事？
现在想出去打工的多了，没门路就想找个活干，那不人人都有活干，人人都发财了？”
中年男人呼呼的抽着烟说道。
二斌子从来没出过门，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乡里赶集，一听这个就懵了，讷讷的不知道咋办了。
“哎，算你命好，我知道贵生有个侄子过来投靠他，想找个活干，我跟贵生那是过命的兄弟，贵生的侄子那就是我侄子。
我一个朋友开砖窑，昨天一起喝酒，刚好说要招个人，虽说砖窑上干活也累，可没啥危险啊，关键是管吃管住，给的工资也不低，挣下的都是干落，想去的人多了，我这不赶紧过来跟贵生商量啊，还赶上他没在。”
中年男人一脸遗憾的说道。
“那我赶紧去找贵生叔。”
二斌子一听这，真动心了，管吃管住，这就省事多了。
“他那要人要的着急，今天上午就得赶紧定了，你去找贵生，回来再商量，商量好了再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中年男人满脸犯愁的抽了口烟。
“咋能那么着急啊？
咋我也得跟贵生叔说一声啊。”
二老斌为难道。
“你当人家大老板跟咱一样啊？
人家都是上午去窑上转一圈，中午喝壶酒，下午不是睡觉就是去打牌了。
昨天说的就招一个人，那地方想去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这样，你要是真想去，我骑车子拉上你，咱先赶紧去那报上名，占上名额，再说了你一半大小子，人家老板看上看不上你的还两说着。
人家得面试，懂不？
知道啥叫面试吗？”
“懂，可是我这也没和桂花婶子说呀，家里没个人，我走了，院门咋办？
我还是去找桂花婶子给桂花婶子说一声去吧！”
二老斌还是第一次听说面试这个词，但是估摸着能明白大概意思。
“哎呀，你一小伙子咋这么墨迹呢？
先去报上名，面试一下，头中午就回来了，回来再跟你叔你婶子商量。
人家也是看我面子，才给个名额，不行你给你婶子留个条。
咱麻利的去，快的话晌午就回来了，还想人家管你饭呐？
我喊旁边邻家给你看着门。”
中年男人脸上显得不耐烦起来。
人生地不熟的，二老斌生怕错失了这次机会，“那也行，我给我婶子留个条。”
说着去找了一个旧作业本，撕下一张，又找了个铅笔头，给贵生两口子留了个条：“叔，婶，我出去一趟，下午就回来，徐斌。”
二老斌第一次把大名留了下来，谁知道这一别，再见面，又是两年以后的事了。
门口就靠着一辆二八大杠，中年男人冲着东院喊了一嗓子，“他二婶，帮着贵生家看着院门啊。”
又掉头对二斌子说“你驮上我，你年轻，骑的快，咱快去快回。”
说完指了指贵生家。
二老斌驮上中年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骑了下去。
“叔，你咋称呼啊？”
二老斌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人家叫啥。
“嗨，我跟你贵生叔是拜把子兄弟，你管叫我二叔就行了，小心点啊，前面该拐弯了，别走差了。”
中年男人抽着烟指挥着方向。
一路上，二老斌在中年男人的催促下，卯起劲头猛蹬，东绕西绕的觉摸着都走出三西十里地了还没到，“二叔，咋还没到啊，你不是说不远吗？
这头晌午还能赶到吗？”
“快了，快了，再拐俩弯就到。”
山里的路不好走，格里格蹬的，中年男人竟然搂着二老斌快睡着了，含含糊糊的应道。
“到了，看见前面那个大铁门了吗？
就那。”
闻言二老斌停到门口，大门里传来一阵大狼狗的狂吠声。
中年男人上前拍打了大铁门几下，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简短的问话：“谁？”
“我，老二，是大勇吧，给猛哥说，我给猛哥找了个壮工。”
中年男人仰着脖喊道。
没一会，大铁门边上的小门嘎吱吱打开，一个剃着光头，面色阴森，牵着两条大狼狗的青年冲他俩一挥手，“进来吧，猛哥在办公室，首接去吧。”
大勇探头看了看外面，插上铁门，转身去了旁边的门房。
中年男人带着二老斌往里走，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没进去就听见了里面哗啦哗啦的麻将声，推门进去，好家伙，里面泡烟咕咚云雾缭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着了火。
“猛哥，打牌呢？
昨天我给你说的那个壮工给你带来了，你看看。”
中年男人冲正对门的一个大汉点头哈腰的打了声招呼。
二老斌看着大汉不过三十多岁，一头浓密的板寸，脑袋上还有几道大大的疤瘌，左脸蛋子上还有块烫伤疤瘌，披着一件衬衫，嘴上叼着过滤嘴香烟，俩手上各戴着一个明晃晃的大金戒指，正划拉着码牌。
寸头男人抬头瞅了一眼，对旁边一个胖子说：“嗯，三胖领他到后院，去带着他交代一下，先去和泥打坯子。”
旁边一个二十浪荡岁的矮胖子站起身来，带着二老斌就往外走，二老斌想这就算面试完了？
还想和二叔说几句话，被三胖不耐烦的扯了出去：“快点，交代完了我还得打牌呢，正他妈手气旺呢。”
“二叔？”
二斌子扭着头看向带他来的中年男人，有点懵懵的还想和二叔说几句话。
“去吧，去吧，好好表现哈，别给我丢人。”
中年男人笑着向二斌子挥了挥手，等三胖拉着二斌子出了门，掉头对猛哥说“猛哥，咋样，别看岁数不大，身子骨壮实着呢，干活可不含糊。”
“么麻搭吧？”
猛哥抽了口烟问。
“么麻搭，么麻搭，我都打问清楚了，这孩子是半夜倒在贵生家门洞子的，一身的伤，是让人打的，还发着烧，贵生两口子救了他，就这，也不说清楚是那里的人，也不想着回家，说是去阳泉打工半道遭了抢劫的，可我看不像，弄不好是犯了啥事了，跑出来的。
没准是偷东西让人发现打的，跑到咱这了。”
猛哥随手从桌上抓了几十张大团结递给中年男人，“行，亏待不了你，坐下来打几把？”
中年男人看着麻将手早就痒痒了，可是他明白，只要他上桌，这几十张大团结不一会就得回到猛哥手里，人家都是一伙的，就他一个空子。
“不了不了，这都快晌午了，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还一摊子事呢，咱改天，改天。”
“你有个***事啊，大晌午的赶回去找娘们啊，猛哥让你打两把，咋？
不给猛哥面子啊？”
旁边一个撸着袖子，露出胳膊上描龙画凤的长发青年喝道。
“三缺一，正在兴头上，你打两把，三胖一会就来，他回来你就回去。”
另一个牌桌上的中年汉子打着圆场。
“行，行，那就打两把，三胖一回来就让给他。”
中年男人知道这下走不了了，只能坐下来。
不出所料，还没等三胖回来，没一会的功夫，到手的钱又输了回去。
不过他鸡贼的是，趁着大家不注意，装着擤鼻涕往鞋壳里塞了十块钱。
输完了钱，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愤愤不平的骑着车子边往回边走边破口大骂：“呸，***的，不讲江湖道义，你等老子回去找人，砸了你这破砖窑，废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可他终究也就是过过嘴瘾，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哪敢再回去招惹那帮人。
这边二老斌在三胖的指派下，正卖力的干起活来。
在家，村里也有砖窑，除了烧窑的活，其他的都不是啥技术活，看看就会，舍得下力气就行。
一边干活一边琢磨着，这就算面试完了？
还是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干的了？
这接下来的算是试工吗？
工钱的事也没说呢？
不知道二叔跟他们说好了吗？
下午得回去跟贵生叔和婶子说一声啊。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闷头干起活来。
殊不知的是，他这是刚脱离了虎口又进了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