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们的事没完
就在这时！
顾安用力推开，沈昭然死死盯着他，雨水顺着他紧抿的唇线滑落。
他看到顾安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决绝，那是一种困兽般的、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力量。
顾安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沈昭然的“控制”！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巷口不远处那个摔在地上的背包，一把抓起它，头也不回的踉跄着冲向巷口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
“顾安！”
身后传来沈昭然野兽般的咆哮，带着绝望的嘶哑。
顾安猛地拉开车门，湿透的身体带着寒气跌进后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疯狂的雨声和那个绝望的身影。
他急促地对司机报出目的地：“火车站！
快！”
车子猛地启动，轮胎碾过积水，溅起高高的水幕。
顾安不受控制地扭过头，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一片的车窗向后望去。
昏黄惨淡的路灯光下，沈昭然站在巷口。
他没有再追，只是站在那里，隔着飞驰而去的汽车扬起的雨水，一动不动地望着顾安离开的方向。
他脸上的表情顾安早己经看不清。
只有那挺首而孤寂的身影，烙印般刻在顾安急速逃离的视野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被无边的雨夜彻底吞噬。
顾安猛地转回头，死死闭上眼睛，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紧紧抱着怀里那个同样湿透的背包，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颈窝，刺骨的寒意蔓延全身。
他蜷缩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涌上来，他用力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小伙子，没事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带着点同情。
顾安只是摇头，喉咙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摸索着拉开背包拉链，手指颤抖着探进去，触碰到那个被旧毛巾包裹的、硬硬的东西，那是沈昭然的旧游戏手柄。
他带走的唯一念想，紧紧攥住它，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要将它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车窗外，小镇熟悉的轮廓在滂沱大雨中飞速倒退，最终被甩在身后，沉入无边的黑暗。
深夜。
Nova俱乐部基地顶层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城璀璨的霓虹夜景，光污染模糊了星空的界限。
室内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光线昏黄，将顾安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
他面前摊开的是一份份厚重的战队运营报告、选手心理评估、赞助商合同草案、墨色的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却久久没有落下。
顾安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涌来。
他靠着宽大的椅背，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窗外那片虚假的繁华之上。
顾安沉默地看着Nova战队的聊天对话框。
上一次对话，是三天前，他发出的指令：‘雷霆’中路习惯性Gank后回城路线偏右下，利用‘星陨之隙’地图的防控截杀，成功率87%。
而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缓慢而清晰地敲下：Nova_Gu：‘零’暴露风险提升。
沈昭然注意到他。
保持静默，专注赛事。
顾安关掉通讯窗口，目光重新落回桌面上那些冰冷的文件。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打开桌下上锁的柜子里拿出那个磨损得露出海绵的旧背包。
背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旧物的霉尘味。
他拉开拉链，毛巾己经洗得发白变薄。
露出了里面那个同样老旧、摇杆边缘被磨得光滑无比的游戏手柄。
冰凉的塑料外壳在台灯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顾安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光滑的摇杆区域、那里曾经被另一只属于少年的手，无数次激烈地摇动、按压。
七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巷口里沈昭然绝望而落寞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脑海。
那声嘶力竭的呼唤仿佛穿透时光，在耳边尖锐地回响。
还有今天，在走廊里，那双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却又深藏着无法言说之痛的眼睛。
顾安闭上眼，握着旧手柄的手指骤然收紧。
那冰凉的塑料外壳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极其轻微的喘息。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光晕笼罩着他，像一座沉默的、背负着沉重过往的孤岛，漂浮在都市冰冷而喧嚣的夜色海洋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不知疲倦地闪烁，映在冰冷的玻璃上，也映在他的脸上，变幻着迷离而冷漠的光彩。
三天后。
电竞中心的半决赛场上同样是满座。
“好的，各位召唤师！
欢迎来到‘星穹战场’新赛季的半决赛现场！
我是解说，沈昭然！”
半决赛正式开始，绚丽的技能光效在巨大的屏幕上炸开，引发观众阵阵惊呼。
沈昭然的声音清晰而富有节奏感地流淌在场馆里，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关键细节，妙语连珠，掌控着全场的气氛。
“漂亮！
‘雷霆’的打野这波反蹲意识绝了！
但Nova这边，‘零’的嗅觉更敏锐！
看他的走位！
这个微妙的停顿、有陷阱的味道！”
沈昭然的语速陡然加快，带着一丝兴奋的紧绷。
屏幕上，代表“零”的射手英雄正埋伏在地图边缘的阴影处，如同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猎豹。
他的操作极其细腻，鼠标移动的轨迹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极致的冷静中蕴含着瞬间爆发的狠戾，对地图阴影的利用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沈昭然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英雄身上，薄唇紧抿，这一刻也印证他的猜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种操作风格。
那是无数个日夜，在沈家那间小小的书房里，两台电脑屏幕的光芒映照着两张年轻专注的脸庞。
顾安一遍遍练习，沈昭然在旁边大呼小叫、时而指点时而捣乱，最终共同打磨出来的、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战斗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