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被隔绝在了陈默的意识之外。
他的整个世界,都缩窄到了门口这个湿漉漉的、散发着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腥气息的身影上。
林薇。
她站在那里,水珠从她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脚边汇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渍。
她的皮肤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像是久未见光,嘴唇泛着青紫色。
最让他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曾经盛满温柔笑意,此刻却空洞得像蒙尘的玻璃,映不出他的样子,也映不出任何情绪。
“……薇薇?”
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几乎撕裂,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确认这不是连日的焦虑和恐惧催生出的幻觉。
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她冰凉的手臂时,林薇却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兽。
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陈默的心脏。
她看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迷茫,仿佛在辨认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
“冷……”她又吐出一个字,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细微的颤音。
陈默猛地回过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惊疑和刺痛。
“快,快进来!”
他侧身让开通道,几乎是半扶半拽地将她拉进屋内。
关上门,将凄风冷雨彻底隔绝在外。
屋内的灯光似乎过于明亮,照得林薇身上的污渍和狼狈无处遁形。
她 passively 地任由陈默将她带到沙发边坐下,身体僵硬,目光依旧没有焦点。
陈默抓过一条厚厚的毛毯裹住她,触手所及一片冰涼,那股寒意似乎能透过毯子渗出来。
他冲进厨房,手忙脚乱地倒热水,水壶磕碰着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那个诡异的彩信,那个沾着污渍的铃铛,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的思绪里。
他端着热水回来,蹲在她面前,强迫自己声音放柔:“薇薇,告诉我,这十一天你去哪儿了?
发生了什么?
你……”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一首紧握的右手上,“你手里的铃铛……”林薇缓慢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着别处。
她摇了摇头,动作迟缓得像生锈的机械。
“不记得了……”她轻声说,语气平首,没有任何波澜,“……头很痛……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还是……别的什么?
他看着她茫然的脸,那熟悉的眉眼此刻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令人不安的迷雾。
所有的疑问和担忧堵在胸口,却无法再追问一个刚刚历劫归来、声称失去记忆的人。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那只紧握的铃铛上。
那暗红色的污渍,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眼。
像锈迹,但更像……陈默不敢想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伸出手,想要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背的前一刻,林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缩回了毛毯里,连带着那个铃铛,一起藏了起来。
动作快得惊人。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气氛瞬间凝固。
她躲闪的不仅仅是他的触碰,更像是要急切地隐藏什么。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了一丝别的情绪——是警惕?
还是恐惧?
陈默缓缓收回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下都带着冰冷的回响。
狂喜退潮后,留下的是一片更加广阔和阴冷的沙滩,上面布满疑团和令人不安的碎片。
这个女人有着林薇的脸,林薇的声音,却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陌生的容器。
她回来了。
但回来的,似乎真的不完全是那个他等了十一天的妻子。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放点热水,泡个澡会舒服点。”
陈默站起身,借口离开,他需要空间冷静,需要思考。
他走向浴室,背后能感觉到那道空洞的目光似乎一首跟随着他。
经过茶几时,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手机。
屏幕还亮着,那张模糊的、诡异的彩信照片,像一个沉默的嘲讽。
地上的污渍,她紧握的、带着同样污渍的铃铛。
失忆?
真的只是失忆吗?
陈默打开浴室的水龙头,热水哗哗地流进浴缸,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写满惊疑的脸,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疯狂叫嚣——十一天的失踪,绝非偶然。
而她的归来,或许并不是结束。
恰恰相反,这可能是另一场更深沉、更可怕的未知的开端。
他必须知道,这十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她空洞的眼神和失忆的表象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还有,那条彩信,是谁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