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逃生
门果然虚掩着一条缝,里面黑洞洞的,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橡胶、灰尘和隐约的汗味混合的气息。
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挤了进去,反手用尽全力将门“哐当”一声推上,又颤抖着摸索到门后老旧的门闩,用力插上。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在死寂中格外惊心。
背靠着冰凉粗糙的铁门滑坐到地上,她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骨的疼痛,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和灰尘的味道。
脚踝处传来的剧痛此刻才清晰地、一波波地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几乎想放声大哭,却又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器材室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几扇积满灰尘的小气窗透进几缕惨淡的光,勉强勾勒出室内堆积如山的轮廓:叠放的体操垫像巨大的墓碑,成筐的排球篮球散乱地堆在角落,单杠双杠的金属支架在阴影里投下扭曲怪异的影子。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灰尘在微弱的光柱中无声飞舞。
“嗬…嗬…”外面操场上丧尸的嘶吼、绝望的惨叫、混乱的奔跑声,隔着厚重的门板,变成了沉闷而持续的恐怖背景音。
每一次嘶吼响起,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殷乐的神经,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她蜷缩在门后,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污,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不行!
这里不安全!
门闩太旧了!
万一……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暂时的瘫软。
她挣扎着爬起来,忍着脚踝钻心的痛,像幽灵一样在器材室狭窄的过道里踉跄穿行。
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巨大的体操垫堆、笨重的跳马箱……最终,她锁定在靠墙的一排巨大的、刷着绿漆的金属储物柜上。
那是存放一些备用运动服和零散器材的柜子。
她选中了最角落的一个柜子,拉开柜门——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旧帆布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空间不算大,堆着几件叠放不齐的旧体操服和一些跳绳。
她顾不上脏和气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将那些散发着霉味的体操服胡乱扒拉到身前,尽可能地遮挡住自己。
然后,她颤抖着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从里面一点点拉上了沉重的金属柜门。
“咔哒。”
一声轻响,柜门合拢。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慌的黑暗。
只有柜门上方一排细小的透气孔,透进几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她,压迫着她的每一寸皮肤,挤压着她的胸腔。
她的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她自己的耳膜上,震得她头晕目眩。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和艰难,吸进来的空气带着铁锈味、霉味和她自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一阵阵作呕。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拳头,牙齿深深陷进皮肉里,试图用这种疼痛来压制住喉咙里即将溢出的尖叫。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带动着整个金属柜子都在发出细微的、持续的嗡鸣。
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冰冷的贴在皮肤上,和脚踝的疼痛、全身的擦伤一起折磨着她。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不受控制地闪现出刚才教室里的恐怖画面:刘婷婷被扑倒时那瞬间放大的、充满极致恐惧的眼睛;赵强嘴角撕裂、挂着血肉碎片的可怖模样和他那双空洞死白的眼球;班长李伟被她亲手推向丧尸时,那难以置信、瞬间被绝望吞噬的眼神;喷溅在墙壁、课桌、同学脸上的那刺目猩红的鲜血……“呕……” 强烈的恶心感终于冲破压制,她干呕起来,却因为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一些酸水,灼烧着她的食道。
眼泪再次决堤,无声地流淌,混合着汗水、血污和呕吐物的酸味,让她感觉自己肮脏又脆弱。
“砰!
哐当!”
外面器材室的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
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在了门上!
殷乐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止了!
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死死捂住嘴,指甲几乎掐进脸颊的伤口里,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又在下一秒变得冰凉。
是丧尸发现这里了?
它们要撞进来?!
撞击声只响了一下,接着是某种重物拖行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后又归于死寂。
但那一下撞击,彻底粉碎了殷乐残存的一丝侥幸。
这里并不安全。
她像一只被关在铁盒里的、受伤待宰的羔羊,随时可能被外面的怪物发现、拖出去撕碎。
时间在黑暗和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她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旧衣服堆里,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脚踝的疼痛更是持续不断地折磨着她。
寒冷、饥饿、干渴的感觉也开始清晰起来,喉咙像着了火一样疼。
就在这时,外面校园广播的喇叭,在断断续续的电流干扰声中,再次顽强地响了起来,声音比之前更加失真和遥远:“……重复……全体……师生……请……保持……冷静……待在……安全……地点……锁好……门窗……不要……外出……救援……正在……路上……相信……政……”广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噪音,最后彻底消失。
那空洞的、毫无力量的安抚,在殷乐听来,更像是绝望的丧钟。
救援?
真的会有救援吗?
多久能来?
在这之前,她能活下来吗?
在这黑暗、冰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金属柜子里?
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比外面的嘶吼声更让她窒息。
她将脸深深埋进那带着霉味的旧体操服里,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从这个残酷的世界彻底藏匿起来。
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啜泣,在狭小的储物柜里微微震动。
黑暗中,她甚至不敢去想明天。
下一个小时,下一分钟,甚至下一秒,都可能是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