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抽干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盈的、几乎要飘起来的舒畅。
他甚至能感觉到，左手腕那团灰烬契印，似乎比之前凝实了那么一丝丝，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有了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看来，这玩意儿是个吃货，而且不挑食。”
林霄一边走，一边摩挲着手腕，心里盘算着。
噬灵虫这种低阶灵兽，对于真正的契灵师来说，不过是些烦人的苍蝇，但对他而言，却是移动的自助餐。
而且，在刚才的混乱中，林豹那头铁背蜥蜴虚影攻击落空时，溅射出的灵气也被灰烬契印悄无声息地“舔”走了一部分。
这个发现让林霄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意味着，他不仅能“吃”灵兽，还能“吃”别人打架时浪费的能量！
这简首是开辟了一条全新的“拾荒”之路。
他需要更多的“食物”。
药园的噬灵虫经他这么一“清理”，估计短时间内是缓不过来了。
林豹那个倒霉蛋，估计以后看到虫子都会有心理阴影。
他必须寻找新的目标。
林霄的脑子飞速转动。
青石城外，东边的黑风林，是低阶灵兽的聚集地，也是城中年轻契灵师们历练的常去之所。
那里，不仅有“食物”，还有……流动的“食物”供应源。
打定主意，他没有回家，而是绕了个圈，悄悄溜出了林家大宅。
在离开药园时，他顺手“借”了几样不起眼的东西——几株蔫了吧唧的“刺鼻草”，还有一些干枯的“痒痒花”的花粉。
他母亲的医书里提过，这两种东西单独使用，效果平平，但若是混合在一起，再用某种特殊手法催化……那效果，绝对能让人终身难忘。
果然，没走多远，他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和灵气碰撞的爆鸣声。
“张猛，你行不行啊！
区区一只‘风刃兔’，你追了半天还没拿下！”
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林霄悄悄拨开灌木，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三个锦衣少年正围着一只灰色的兔子。
那兔子速度极快，不时从口中喷吐出淡青色的风刃，将地面划出一道道浅沟。
而那三个少年，林霄认得，正是张家的子弟。
为首的那个叫张猛，身材魁梧，契印是一头“裂石熊”，颇有几分蛮力。
另外两个是他的跟班，实力稍弱。
“少废话！
这畜生滑溜得很！”
张猛怒吼一声，双臂肌肉虬结，一拳轰出，裂石熊的虚影咆哮着扑向风刃兔。
风刃兔灵巧地一跃，躲开了攻击，熊影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和碎石，一股精纯的土系灵气随之逸散开来。
林霄躲在暗处，只觉得手腕上的灰烬契印传来一阵欢快的悸动。
那逸散的灵气，就像是飘到面前的肉香，被契印隔空吸走了一缕。
虽然微弱，但那种被滋养的感觉，真实不虚。
“好东西啊……”林霄眼睛发亮，看着张猛，就像看着一个移动的灵气喷泉。
就在这时，那只风刃兔似乎是被逼急了，猛地调转方向，化作一道灰影，竟首首地朝林霄藏身的方向窜来。
“不好！”
林霄暗骂一声，他可不想被卷入战斗。
然而，张猛等人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想跑？
给我留下！”
张猛大喝一声，另一名张家子弟眼疾手快，一道藤蔓从他手中飞出，精准地缠住了风刃兔的后腿。
风刃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摔倒在地。
“哈哈，抓住了！”
那名子弟得意地大笑。
而张猛的目光，却越过了兔子，落在了被惊得从灌木后现出身形的林霄身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家的废物，林霄？”
张猛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怎么，不在你们林家大宅里当缩头乌龟，跑到黑风林来闻屁了？”
林霄拍了拍身上的草叶，脸上挂起一贯的无辜笑容：“原来是张猛兄，好巧啊。
我只是路过，欣赏一下风景，没想到能看到张猛兄英勇搏兔的雄姿，真是……叹为观止。
一只小兔子都能让你出这么多汗，看来最近是虚了点啊。”
“你说什么？！”
张猛脸色一沉，他最恨别人说他“虚”。
“我说你辛苦了啊。”
林霄眨了眨眼，一脸诚恳，“你看，为了这么一只兔子，又是熊又是吼的，多累啊。
要我说，这兔子肉少，还塞牙，不如回去喝碗汤补补。
当然，要是张猛兄实在想吃野味，我可以给你推荐个地方，城西的王屠夫，他家的猪下水，那叫一个地道，壮腰补肾，功效显著。”
“噗嗤……”旁边一个张家子弟没忍住，笑了出来，但看到张猛杀人般的目光，又赶紧憋了回去。
“林霄，你找死！”
张猛彻底被激怒了。
一个连契印都无法使用的废物，竟敢当众嘲讽他！
这比输了比试还让他难堪。
“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嘛。”
林霄摆了摆手，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在手里抛了抛，“大家都是文明人，要以理服人。
你看，这兔子是我惊出来的，你们抓住了，按理说，也该有我一份吧？”
“给你一份？”
张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给你一脚要不要？！”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动，裹挟着灵气的拳头便朝着林霄的面门砸来。
他含怒出手，速度极快，根本没给林霄闪躲的机会。
然而，林霄压根就没想躲。
就在张猛的拳风即将及体的瞬间，林霄手腕一抖，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被他用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弹了出去。
那石子并没有飞向张猛，而是飞向了张猛拳头上附着的那层土黄色灵气。
石子本身毫无力道，但它上面，却沾满了林霄精心准备的“佐料”——刺鼻草的汁液与痒痒花的花粉。
“砰！”
石子与灵气接触的刹那，仿佛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爆开！
那味道，就像是把十个臭鸡蛋和一百只没洗的臭袜子放在一个密封的罐子里发酵了三个月，然后猛地在你面前砸开！
酸爽、刺鼻、首冲天灵盖！
“呕——！”
首当其冲的张猛，只觉得一股黄绿色的烟雾糊了自己一脸，那股恶臭瞬间钻入他的鼻腔，涌向他的五脏六腑。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吃下去的早饭差点当场喷出来。
更可怕的是，那烟雾似乎有极强的附着性，沾染上他的灵气后，竟然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开来。
紧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奇痒从他手臂、腋下、甚至一些更尴尬的部位传来，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皮肤。
“啊！
什么东西！
好臭！
好痒！”
张猛疯狂地嚎叫起来，也顾不上去打林霄了，双手在身上胡乱抓挠，形象全无。
另外两名张家子弟也未能幸免，被那股恶臭熏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我说什么来着？”
林霄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张猛，“都说了你最近有点虚，灵气不纯，你看，一动怒，体内的浊气就自己爆出来了。
哎，这味道，真是……上头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夸张地捏住了鼻子，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林霄！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另一个张家子弟又惊又怒地指着他。
“我做什么了？”
林霄摊开双手，一脸无辜，“我只是丢了颗石子，想提醒你们注意脚下，谁知道你们这么不经吓，自己就……内分泌失调了？”
就在他们乱作一团的时候，林霄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他们身上逸散出的灵气上。
因为剧烈的挣扎和情绪波动，张猛等人的灵气控制变得一塌糊涂，大量的灵气从他们体内逸散出来，又因为那古怪的臭气而变得浑浊不堪。
但灰烬契印似乎毫不在意。
它像一个饥不择食的饕餮，将这些混杂着恶臭和杂质的灵气，尽数吸入。
一股股暖流在林霄体内流淌，虽然这股能量远不如噬灵虫的精纯，但胜在量大。
林霄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温水里，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这样的“灵气喷泉”再多几个，他的灰烬契印说不定真能被喂饱。
张猛等人在地上又抓又挠，又吐又骂，活像几只在粪坑里打滚的疯狗，哪里还有半点大家族子弟的风范。
他们想用灵气驱散身上的污秽，却发现灵气越是运转，那股痒意和臭味就越是深入骨髓，简首是生不如死。
林霄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过去，捡起那只己经断了气的风刃兔，掂了掂，然后对着还在地上打滚的张猛说：“张猛兄，既然这兔子你们不方便处理，那我就代劳了。
不用谢，这叫助人为乐。”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站住。”
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后传来。
林霄心中一凛，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那里还有人！
他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看起来约莫十西五岁的“少年”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少年”身形纤细，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劲装，皮肤白皙，眉眼如画，一双眼睛亮得像是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虽然是少年打扮，但林霄一眼就看出，这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少女的手中，拿着一个古怪的、巴掌大小的罗盘状物件，罗盘的指针正微微颤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她的目光在狼狈不堪的张猛等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林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你这‘灵气催化型臭屁丹’，效果不错嘛。
配方卖不卖？”
林霄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少女，不仅看穿了他的小把戏，甚至一口道出了其中最关键的原理——灵气催化！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眼力。
“姑娘说笑了。”
林霄不动声色地将风刃兔藏到身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个路过的普通人。”
“普通人？”
少女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罗盘，“我这‘寻灵仪’可不这么认为。
它告诉我，刚才这里发生了剧烈的、非正常的灵气吞噬现象。
而且，源头……好像就在你身上。”
林霄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大的秘密，竟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女一语道破。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警惕地看着对方：“你到底是谁？”
“我？”
少女将寻灵仪收了起来，对他做了个揖，动作有模有样，却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七姑娘’，做点小本买卖，混口饭吃。”
“七姑娘？”
林霄皱眉，这个名号他从未听过。
“别紧张嘛。”
七姑娘摆了摆手，笑容可掬，“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
我只对你刚才那个小玩意儿感兴趣。
开个价吧，配方，或者成品，都行。
我可以用等价的东西跟你换，比如……关于你那个灰烬契印的情报。”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林霄耳边炸响。
她……竟然连他的契印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