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演武场上,呵气成霜。
高台之上,家族长老们面沉如水。
台下,一众叶家年轻子弟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望向场中那个摇摇欲坠的黑衣少年。
叶烬。
曾经的内院弟子,十六岁的炁徒三星,虽不算惊才绝艳,却也前途可期。
而此刻,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原本清澈的眼眸黯淡无光,唯有那挺首的脊梁,还带着一丝不肯弯折的倔强。
“叶烬!”
高台上,三长老叶雄的声音冰冷刻薄,不带丝毫感情,在寂静的演武场上空回荡,“年满十六,炁海破碎,终生难入炁徒之境!
依族规,剥夺内院弟子身份,禁足柴房,听后发落!”
“炁海破碎?!”
“终生难入炁徒?
那不就是…彻底废了?”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惊愕、怜悯、幸灾乐祸、鄙夷……种种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叶烬身上。
炁海,修炼之根基。
炁海破碎,等同于修行之路彻底断绝,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比凡人尚且不如!
叶烬猛地抬头,脏污的黑发下,那双原本属于少年的眼眸深处,竟猛地闪过一抹极致的沧桑、暴戾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我…我不是自爆元神,魂飞魄散了吗?
这里是……?
’无数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他是九焰药尊,纵横大陆三百载,屹立于炼药师之巅,一念动而万火朝拜!
却因炼制那枚足以窥视神境的“帝丹”,遭此生最信任的至交墨渊与亲传弟子青鸾联手背叛!
九玄焚天大阵倒转,毁天灭地……最后时刻,他唯有自爆元神,拖着那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那撕裂灵魂的剧痛犹在眼前……而如今……这具身体,这屈辱的场景……‘原来如此……我竟重生在了这个同名少年身上?
’ 短暂的恍惚后,九焰药尊那历经三百载磨砺的灵魂迅速接管了一切,无尽的愤怒与屈辱感自这具身体的记忆深处涌来。
家族后山,“切磋”之中,族兄叶辰那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记“裂石掌”,根本不是朝着他的胸口,而是精准、狠毒地轰击在他丹田炁海最脆弱的那一点上!
目的明确——废了他!
为什么?
就因为他父亲是族长,而叶辰的父亲是大长老?
就因为这可笑的权利争斗?
还是因为……几天前,叶辰向他索要母亲留下的那枚黑色残玉佩饰,被他断然拒绝?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却也让他的眼神迅速变得冰冷、锐利,深不见底。
“废物!
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滚回你的柴房去!”
一个充满讥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叶烬缓缓转头,看到锦衣华服的叶辰在几名跟班的簇拥下走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快意和嚣张。
正是罪魁祸首!
叶辰走上前,竟伸出手指,想要去戳叶烬的额头:“怎么?
傻了?
听不懂人话了?
现在的你,就是我叶家养的一条……”话未说完!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叶辰的手腕!
叶辰一愣,随即大怒:“你这废物,还敢反抗?!”
他下意识地运转元炁,想要震开叶烬的手。
但下一刻,他脸色微变。
他感觉自己的元炁如同泥牛入海,对方的手纹丝不动!
更可怕的是,对方那双眼眸……那不再是懦弱和绝望,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冷凝视,带着一种睥睨众生、视他如蝼蚁的漠然!
“你……”叶辰被这眼神看得心底猛地一寒,竟一时语塞。
叶烬死死盯着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一字一句道:“叶辰……这一掌,我记下了。”
说完,他猛地甩开叶辰的手,仿佛沾染了什么污秽之物。
然后,不再看任何人,拖着剧痛而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默然走向那座位于叶家最偏僻角落的破旧柴房。
身后,传来叶辰恼羞成怒的咆哮:“废物!
三天后小比,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柴房破败,寒风从缝隙中灌入,冰冷刺骨。
叶烬蜷缩在冰冷的草堆中,身体的疼痛和寒意不断侵袭而来。
但比这更冷的,是那彻骨的绝望与滔天的恨意。
前世纵横天下,今生却沦落至斯?
炁海破碎,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确是绝路。
但对他九焰药尊而言,并非无解!
前世他阅览过的无数上古丹方、秘法之中,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重塑炁海!
只是……那些方法无一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天材地宝或是至高强者的倾力相助……对于现在连动一下都困难的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难道刚重生,就又要陷入绝境?
还要忍受叶辰那等蝼蚁的羞辱?
不甘!
无比的不甘!
就在这彻骨的绝望即将淹没一切时——胸口处,那枚紧贴皮肉、母亲遗留的黑色残玉,忽然传来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灼热感!
紧接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紫色火苗,竟毫无征兆地从残玉表面渗透出来,幽幽地在他眼前的空气中摇曳生姿。
这缕火苗是如此的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但它出现的瞬间,柴房里的温度骤然攀升,地上的草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黄卷曲,甚至表面凝结的寒霜都瞬间汽化,发出“嗤嗤”的轻响!
叶烬(或者说,他灵魂深处的九焰药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对天地间各种火焰的熟悉程度,远超世上任何人!
这缕紫色火苗的气息…虽然微弱至极,但那本质的高贵、狂暴、以及那丝若有若无的灵性……“紫虚灵炎?!
排名第二十七的源灵炎?!!”
“它……它竟然一首藏在我母亲留下的这枚残玉之中?!”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近乎狂喜的明悟!
源灵炎,天地孕育而生,拥有无穷造化之力。
哪怕只是这一丝微弱的本源火种,也足以……重铸炁海!
少年(或者说,少年身体里的古老灵魂)眼中,那沉寂的火焰猛地燃烧起来,迸射出足以焚穿一切黑暗的光芒。
前世今生,恩怨交织。
“叶辰…叶家…墨渊…青鸾……”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名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与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
“你们等着。”
“这一世,我叶烬的火焰,将从这凛风城燃起,焚尽所有仇敌,照亮这万古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