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己经“看见”了结局。
透明杯身会撞在金属棱角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冰可乐混着玻璃碴溅起，其中最尖的那块碎片，会擦过她的手背，留下一道细得像发丝的血痕。
就像过去三天里的十六次一样。
“砰——”碎裂声刺破便利店的白噪音。
苏晚盯着手背上新鲜的血珠，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
店长王姐的声音从货架后飘过来，带着惯有的无奈：“小晚，这是你今天摔的第西个杯子了。
再这样下去，这个月奖金……对不起王姐。”
苏晚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发烫的耳朵。
她不敢说，从三天前那个暴雨夜开始，她的眼睛就像被按下慢放键。
醉汉挥来的拳头轨迹，邻居小孩从阳台滑落的弧度，甚至此刻杯子碎裂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在发生前几秒，清晰地映在她脑子里。
就像有面无形的镜子，提前照出了未来的碎片。
“叮铃——”门口的风铃被风撞响。
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走进来，校服领口沾着点灰，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她指尖发颤地拿起一瓶矿泉水，结账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校服口袋里飘落在地。
苏晚弯腰去捡的瞬间，太阳穴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眼前炸开模糊的画面：女生站在天台边缘，风掀起她的校服下摆，像只折翼的鸟。
楼下是攒动的人影，惊叫声像潮水般涌上来，而她的手腕上，有一道和自己手背上相似的、却深得多的血痕……纸条上的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今晚十点，天台见。”
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哭脸，墨团晕开，像块化不开的淤青。
“同学，你的东西。”
苏晚的声音在发抖，递纸条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女生的手——冰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女生抬头，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她接过纸条，没说谢谢，转身就走，帆布鞋在地板上拖出拖沓的声响，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穿堂风卷走。
苏晚猛地抓住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的光映出她苍白的脸。
这一次的“预知”，比摔碎杯子、躲开拳头都要清晰，清晰到让她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但那个女生手腕上的血痕，和天台边缘呼啸的风，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玻璃碎片还在柜台下闪着光。
苏晚突然想起三天前的雨夜里，她躲开醉汉的拳头后，对方骂骂咧咧地走远，她蹲在巷口哭了十分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瞬间的“预知”太真实，真实到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可现在，疯没疯似乎不再重要了。
她抓起柜台上的便签，飞快地写下便利店的地址和自己的手机号，塞进裤兜。
王姐刚好走过来拖地，看她盯着门口发呆，敲了敲柜台：“想什么呢？
再发呆，今晚的关东煮就归我了。”
苏晚抬起头，手背上的血痕己经凝固成浅红。
她望着王姐鬓角的白发，突然笑了笑：“王姐，如果……我是说如果，看到有人要做傻事，是不是一定要拦住？”
王姐愣了愣，手里的拖把顿了顿：“傻丫头，这还要问？
当然要拦。
就算拦不住，至少得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乎她。”
晚上九点西十五分，苏晚提前下班。
路过学校后门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便签，指尖还在发烫。
教学楼的灯光像串昏黄的珠子，天台入口的铁门虚掩着，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夏末的热气。
苏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女生果然在那里，背对着她坐在栏杆上，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那个……”苏晚的声音被风卷得发飘，“便利店的关东煮买一送一，你要不要去吃？”
女生猛地回头，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
苏晚这才看清，她的校服袖口卷着，手腕上果然有几道浅浅的划痕。
“我叫苏晚，在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打工。”
苏晚慢慢走过去，把便签递过去，“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
不管你想做什么，先去吃碗热汤好不好？
就当……帮我个忙，我今晚业绩没达标。”
女生盯着便签上的字，突然捂住脸，肩膀开始发抖。
苏晚没敢再说话，只是在她身边蹲下，像守护一只受伤的小兽。
远处的路灯透过铁丝网照过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影子，像无数面破碎的小镜子，映着两个沉默的身影。
天台的风还在吹，但苏晚觉得，手背上的伤口好像不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