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夏末最后一点黏腻的热,卷过明德大学百年银杏的叶尖。
林微站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把帆布包的带子又勒紧了些。包里是刚借来的五本书,
书脊硌着她的肋骨,像她此刻胸腔里跳动的、既雀跃又不安的心脏。她终于站在这里了。
从南方那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小县城,穿过数不清的习题和试卷,
挤过千军万马的独木桥,她像一株韧劲十足的菟丝子,攀着名为“努力”的藤,
终于触碰到了这座矗立在北方平原上的象牙塔。这里的一切都和故乡不同,风是干燥的,
楼是古老的,连空气里都漂浮着一种她需要仰头才能呼吸到的、属于“未来”的气息。
她算不上惊艳,但五官清秀得很干净。皮肤是南方水土养出的细腻白皙,眼睛尤其亮,
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看人时带着点不设防的专注。最特别的是她身上那股劲儿,
明明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站在一群光鲜亮丽的同学中间,却丝毫不见局促,
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在石缝里也能扎根的野草,带着原生的倔强和蓬勃。这样的林微,
在入学第一年就成了系里的焦点。绩点第一,拿最高额的奖学金,***做四份工,
却依然能在辩论赛上舌灿莲花,在晚会上弹出流畅的钢琴曲。有人说她功利,
像只盯着猎物的小兽;也有人佩服她,觉得她身上有种原始的生命力,
是被优越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同龄人所没有的。林微对这些评价都不在意。
她的目标清晰得像数学公式,每一步都走得精准而用力。她要在这里站稳脚跟,然后,
走得更远。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是在大二那年的校庆晚会上。
晚会设在学校最古老的大礼堂,穹顶挂着水晶灯,折射出流光溢彩。林微作为学生会代表,
负责接待返校的杰出校友。她穿着借来的米白色小礼裙,化了淡妆,站在入口处,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向每一位来宾颔首致意。直到沈知言出现。
他走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身姿挺拔,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出一个头还多,大约有一米九左右。
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利落。
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高挺的鼻梁,薄而平直的唇,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刻。
他的眼睛是很深的墨色,看人时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仿佛能穿透人心。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场,沉稳,内敛,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不像其他校友那样满面春风,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
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林微在那一瞬间有片刻的失神。
不是因为他的外貌,尽管他确实英俊得极具攻击性,
而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像深潭,表面波澜不惊,
底下却藏着翻涌的暗流。“沈学长,好久不见。”校长迎上去,热情地握手。“校长好。
”沈知言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低音弦,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他微微颔首,
目光扫过周围,最后,落在了站在最边上的林微身上。只是短暂的一瞥,
像羽毛轻轻拂过水面,连涟漪都未曾留下。林微却莫名地挺直了背脊,心跳漏了一拍。
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那点不合时宜的慌乱,重新扬起标准的微笑:“沈学长好,欢迎回校。
”沈知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这两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林微能感觉到那视线里没有探究,没有惊艳,只是一种纯粹的、客观的观察,
仿佛在看一件陈列品。然后,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便移开了视线,
与校长并肩往里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礼堂深处,林微才悄悄松了口气,
手心竟有些微汗。她不知道的是,走在前面的沈知言,在与旁人交谈的间隙,
脑海里忽然闪过刚才那个女孩的脸——很干净,眼神很亮,像某种受惊的小鹿,
却又藏着一股不肯驯服的野劲。有点意思。他想。那天晚上,林微在后台忙着协调节目,
不小心被道具绊倒,手里的文件夹散落一地。她狼狈地蹲下身去捡,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比她先一步,拾起了最底下的那本。她抬头,
撞进沈知言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谢谢沈学长。”她慌忙站起来,脸颊发烫。
沈知言把文件夹递给她,目光落在封面上的名字上——林微。他记起来了,
刚才那个接待的女生。“小心点。”他说,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嗯。
”林微接过文件夹,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微凉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过。
她飞快地收回手,“学长还有事吗?我……”“没事。”沈知言打断她,
目光掠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你很优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林微愣住了。她抬起头,
想问什么,沈知言却已经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挺拔而疏离的背影。优秀?
林微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点灰尘的裙摆,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如果能得到这个人的认可,
是不是意味着……她能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步?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滋长起来。
沈知言,这个名字她后来在财经新闻上见过无数次。沈氏集团的现任掌舵人,
年纪轻轻就以手腕强硬、眼光毒辣著称,是商界真正的天之骄子。这样的人,
是她以前连仰望都觉得奢侈的存在。而现在,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还说她很优秀。
林微握紧了手里的文件夹,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光。她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
但她相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沈知言,或许就是她人生路上,一块最重要的跳板。
校庆晚会后,林微开始有意无意地寻找与沈知言产生交集的机会。
她去听他公司参与赞助的讲座,去看他母校基金会的报道,甚至通过学长学姐打听他的行程。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三个月后,在一场校企合作的项目推介会上,她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结束后,她捧着一份精心准备的项目策划书,走到了沈知言面前。“沈学长,
这是我关于这个项目的一些补充想法,想请您指点一下。”她的声音平稳,
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和自信。沈知言看着眼前的女孩。比上次见面时少了几分青涩,
多了几分干练。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却依然难掩那份独特的气质。他接过策划书,
随意翻了几页,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策划书做得很用心,逻辑清晰,数据翔实,
甚至对项目可能存在的风险提出了几个颇有见地的规避方案。
这不像一个大二学生能轻易完成的。“想法不错。”他合上策划书,递还给她,
“有几个细节,你可以再完善一下。比如……”他随口指出了几个问题,条理分明,
一针见血。林微认真地听着,拿出本子飞快地记录,偶尔抬头问一两个问题,
眼神专注而明亮。阳光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沈知言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虽有棱角,
却透着温润的光。“谢谢沈学长。”林微记完最后一笔,抬头对他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
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激,“您的建议对我帮助很大。”“嗯。”沈知言不置可否,
“如果修改好了,可以发我邮箱。”他报了一串邮箱地址,语速不快,
林微却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林微的心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
泛起圈圈涟漪。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成功了。接下来的日子,
林微按照沈知言的建议修改了策划书,发去了他的邮箱。很快收到了回复,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尚可。”她没有气馁,又针对项目的某个细分领域做了更深入的研究,
写成报告发过去。这次,沈知言的回复多了几个字:“周末有空吗?到公司来一趟。
”林微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知道,真正的机会来了。
沈氏集团的总部大厦矗立在城市的***中心,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流云,
气派得让人望而生畏。林微站在楼下,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旋转门。
沈知言的办公室在顶层,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他穿着白色的衬衫,
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他正在看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示意她坐下。“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咖啡还是茶?”“白水就好,谢谢。”林微坐下,
背脊依然挺得笔直。沈知言按了内线,让秘书送水进来。“你上次的报告,我看了。”他说,
“对市场的敏感度不错,就是经验太少,有些想法太理想化。”“是,
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林微诚恳地说。“这样,”沈知言身体微微前倾,
“我们公司市场部正好有个实习生的名额,你有没有兴趣?”林微猛地抬起头,
眼里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真的吗?我……我有兴趣!”“不过,”沈知言看着她,
眼神平静,“实习生的工作很琐碎,也很辛苦,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光鲜。而且,
我不会因为你是明德的学生,就对你格外照顾。”“我明白!”林微用力点头,
“我不怕辛苦,只要能学到东西就好。”沈知言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芒,
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极淡,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下周一开始上班,人事会联系你。
”“谢谢沈学长!”林微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走出沈氏大厦,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林微看着手里的实习Offer,忽然觉得,
天空都比平时更蓝了些。她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她以为自己会很高兴,
会觉得这是“跳板计划”的重大胜利。可心里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杂着感激,
还有一点点……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雀跃。在沈氏集团的实习,确实如沈知言所说,
琐碎而辛苦。林微每天最早到,最晚走,打印文件,整理资料,端茶倒水,什么都做。
同事们大多是名校毕业不假,可多半带着家族的光环——不是某董事的侄女,
就是某合作方的公子,身上的西装是她几个月生活费都买不起的牌子,
闲聊时谈的是她从未听过的私人会所和***款腕表。他们看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