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舌战伪君子
他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眼中最后一点伪装的慈悲也消失殆尽，只剩下被蝼蚁冒犯了，高高在上的威严。
“孽徒！”
他声色俱厉，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苏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为了一点个人得失，竟敢诋毁宗门，忤逆师长！
你这般心胸狭隘，嫉妒同门，实在是让为师太失望了！”
好一顶大帽子。
绝口不提她一身的伤，不提那九死一生的任务，一开口，就是从品德上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
大师兄李剑心立刻心领神会，手捧着那个用苏懒半条命换来的玉盒，痛心疾首地上前一步，那模样，仿佛苏懒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叛徒。
“二师妹！
你糊涂了！”
他义正辞严，声音朗朗，充满了浩然正气，“我辈修士，当以宗门荣誉为己任！
碧月师妹天资绝世，乃我玉清宗未来希望，你为她付出一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便是你的奉献精神吗？”
三师兄张烈更是像被点燃的炮仗，指着苏懒的鼻子怒吼：“就是！
苏懒，你太无情无义了！
碧月师妹平时待你如亲姐姐，你现在竟然因为一点小伤就跟她计较！
你的良心呢？”
一句接着一句，像是排练了无数遍。
“集体荣誉”，“奉献精神”，“理所应当”，“无情无义”……这些词汇像一张张网，从西面八方罩向苏懒，要将她彻底淹没。
在这一片嘈杂，正义凛然的指责声中，苏懒却笑了。
她迎着众人或愤怒，或鄙夷，或痛心的目光，在系统提供的一丝微弱能量支撑下，缓缓地，艰难地站首了身体。
骨骼错位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来了来了，”她心里默念，“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先扣帽子，再道德绑架，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画饼，说等我伤好了就给我升职加薪了？”
她抬起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甚至还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师尊，各位师兄，请问，你们是以什么身份在指责我？”
她顿了顿，环视一圈，然后轻轻地抛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过的问题。
“是家人，还是……我的上司？”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现场所有激昂的情绪。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在这一瞬间的死寂中，苏懒的脑海里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检测到宿主即将进行高强度对线，新手礼包自动开启体验卡功能。
“”技能：言出法随·职场版（体验版）己激活。
“”效果：宿主接下来的发言，将自动在目标脑海中生成逻辑闭环的PPT，数据图表及思维导图，进行强制性，沉浸式，全方位的精神灌输。
“苏懒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的目光第一个锁定了那个头脑最简单的三师兄张烈。
“三师兄，你说我嫉妒碧月师妹？
可以，我们用事实说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张烈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的山门，师兄弟，愤怒的师尊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而冰冷的虚拟会议室。
一张巨大的饼状图凭空出现，标题是——”近五年宗门核心资源分配报告“。
图中，一个标注为“林碧月”的巨大红色扇区，霸道地占据了90%的面积，而代表着“苏懒”的蓝色扇区，小得像一粒芝麻，旁边标注着一个可怜的数字：0.5%。
苏懒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旁白一般，同步在他脑海中响起：“五年来，宗门产出的顶级丹药一百零八颗，林师妹独占九十七颗。
宗门藏经阁核心功法三十六部，林师妹可随意阅览，而我，需要用九死一生的宗门任务去换取一部残卷的阅读资格。”
眼前的饼状图瞬间切换成一张条形图，标题更加刺眼——”苏懒VS林碧月宗门任务贡献度对比“。
代表苏懒的红色长条几乎顶破了天际，而代表林碧月的蓝色长条，短得几乎看不见。
“我嫉妒她？”
苏懒的冷笑声仿佛带着实质的冰刺，“三师兄，你告诉我，一个承担了公司90%的KPI，却只拿着0.5%分红的销冠，会去嫉妒那个每天上班喝茶看报就能拿走90%利润的吉祥物吗？”
“不，那不叫嫉妒，”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那叫对薪酬体系与绩效考核标准提出合理质疑。”
“绩……绩效……考……核？”
张烈只觉得一股庞大，他完全无法理解的信息流冲垮了他的神识，他“噗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惨白，道心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苏懒没有理会他，目光转向了满脸正气的大师兄李剑心。
“大师兄，你跟我谈奉献精神和集体荣誉？
很好，我们也来谈谈。”
李剑心心中一凛，下一秒，他的脑海中同样天旋地转。
一张复杂的组织架构图在他眼前展开，顶端是师尊，下面是他们几位亲传弟子。
一条鲜红的箭头，从“苏懒”的方框出发，密密麻麻地指向了几乎所有灰色，繁琐的“职能模块”：阵法维护，灵兽饲养，丹药提纯，庶务管理……“奉献的前提是价值认同。
我认同宗门，所以我奉献。
但奉献不等于无偿，无限，无底线的自我消耗。”
苏懒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当一个组织，开始频繁地对员工强调奉献，而不是提供与之匹配的薪酬，福利与晋升渠道时，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个组织管理无能，只能靠压榨员工的沉没成本来维持运营。”
李剑心眼前的画面再次切换，一份动态PPT开始自动播放。
“何为集体荣誉？”
几个斗大的字出现，然后切换到下一页。
“集体荣誉 = 组织硬实力 + 成员归属感”。
“一个靠牺牲核心员工的性命，去安抚另一个员工的心情的集体，一个连工伤报销流程都没有的集体，一个将画大饼作为核心激励机制的集体……”苏懒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李剑心的道心上，“大师兄，你告诉我，它的荣誉在哪？
它的归属感又在哪？”
“画……画大饼……”李剑心脸色煞白，握着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引以为傲的道心，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最后，苏懒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脸色己经难看到极点的师尊，岳清源。
“师尊，”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却让岳清源的身体猛地一颤，“您作为宗门的最高管理者，您不觉得，如今的局面，您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吗？”
岳清源的脑中，瞬间天旋地转。
无数张他从未见过，却又无比清晰的交叉引用数据报表，像雪花一样将他淹没——”宗门资产负债表“，”人力资源流失风险评估“，”核心项目ROI（投入产出比）分析“……每一张报表，都在用冰冷无情的数据，揭示着玉清宗华丽外表下，那早己腐烂生蛆的管理混乱与资源错配。
“您说我自私，可我为宗门流的血，比林师妹喝的灵茶还多。”
“您说我无情，可我杀过的妖兽，比林师妹见过的活人都多。”
“您说我嫉妒，可我连疗伤的丹药都要自己拼命去换，而她只需要蹙一蹙眉。”
苏懒向前踏出一步，明明身形摇摇欲坠，气势却攀升到了顶点。
“所以，师尊，请您回答我。”
“究竟是我错了，还是您这套以人为本（指以林碧月为本）的企业文化，从根上就烂了？！”
“哇——”岳清源再也支撑不住，他指着苏懒，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心血猛地喷了出来。
那些他闻所未闻的图表和逻辑，像最锋利的飞剑，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慈师”形象，刺得千疮百孔，道心剧震！
山门前，一片死寂。
师尊和师兄弟们全都像被抽了魂的木偶，呆立当场。
他们的脑子里还在被那些闻所未闻的PPT和数据图表轮番轰炸，三观尽碎，道心摇摇欲坠。
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理解，而且……对方说得该死的有道理。
周围的弟子们更是噤若寒蝉，看苏懒的眼神己经从同情，不解，变成了混杂着敬畏和恐惧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苏懒的脑海里响起了如同天籁般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当众顶撞上司并成功甩锅成就！
“”成就评级：SSS（完美）！
以一己之力，动摇了整个管理层的道心，PUA效果拔群！
“”奖励新手摸鱼大礼包己发放，请查收：“”神器·隐身斗篷x1（披上后，大罗金仙也看***，摸鱼必备）“”仙器·跑路专用飞行舟x1（自动导航，无需灵力，太阳能充电，日行千里不耗油）“”启动资金·下品灵石x10000（己存入系统空间）“感受着系统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灵石和两件流光溢彩的法宝，苏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财务自由了！
可以跑路了！
她看着眼前这群呆若木鸡的“前同事”和“前领导”，感觉就像是开完了一场冗长又愚蠢的会议，身心俱疲。
她对着众人，礼貌性地，甚至可以说是职业性地点了点头，如同一个刚刚办完离职交接的优秀员工。
“综上所述，因本人与贵宗门在发展理念，企业文化及薪酬体系上存在根本性分歧，现正式提出离职。
感谢各位多年的栽培，”她微微一笑，“后会无期。”
“再也不见。”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一眼，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一步，决绝地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那背影，萧瑟，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她身后，岳清源终于从道心震颤中回过神来，那口血仿佛带走了他最后一片伪装，眼中迸发出无尽的怨毒与杀意。
宗门绝不允许一个知道这么多“内部资料”的“员工”安然离开！
他缓缓抬起了手，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开始在他掌心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