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集市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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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太和十七年的春风,裹着桑干河的冰碴子,刮得人颧骨生疼。

花木兰攥着剪刀的手在发抖,铜镜里的少女眉眼弯弯,鬓边碎发被晨露浸得柔软,垂在脸颊像片刚抽芽的柳叶。

她深吸一口气,剪刀刃贴着鬓角划过,青丝簌簌落在青砖地上,扬起的细尘在晨光里打旋——那是她留了十五年的头发,母亲总说,等秋天收了新棉,要给她织条缀满流苏的发带。

“阿妹,真要这样?”

兄长木力站在门框边,手里攥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襕衫,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他的喉结滚了滚,终究没再说什么,只从炕洞里摸出个油布包,铜钱碰撞的脆响漏出来,像串没上弦的算盘珠,“爹说,买马要挑胸口宽的,能驮粮草;腿骨首的,跑起来稳当。”

花木兰把铜钱塞进兄长的旧靴筒,靴底磨得只剩层薄皮,踩在地上能感觉到青砖的纹路。

她对着铜镜把头发绾成个歪斜的髻,用根黢黑的布带缠紧,再穿上那件浆洗得发硬的襕衫,领口蹭得脖颈发痒,却比女儿家的襦裙更让人安心——就像小时候跟着爹去地里割麦,粗布衣裳能挡住麦芒的刺。

县城的骡马市在城隍庙东侧,天不亮就飘着马粪味。

花木兰混在赶车的汉子中间,刻意把肩膀架得宽些,可兄长的靴子太大,走一步晃一下,引得个卖胡饼的老汉首瞅她:“小郎君看着面生,是替家里来的?”

她慌忙别过脸,从怀里摸出块麦饼——是母亲凌晨烤的,还带着余温,咬下去时,饼渣掉在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金。

市口的老槐树下拴着十几匹马,毛色各异。

有匹枣红马正扬蹄嘶鸣,马夫拽着缰绳骂骂咧咧;还有匹黑马垂着脑袋,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风里散得快,像谁没说完的话。

花木兰的目光落在最北头那匹白马身上,它瘦得能看见肋骨,鬃毛纠结成毡,正用牙啃着地上的枯草,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这马怎么卖?”

她开口时刻意压着嗓子,喉结动了动,却还是带出点女儿家的清亮。

马夫是个疤脸汉子,斜着眼打量她:“小郎君莫不是来捣乱?

这可是胡商从张掖带来的良种,五贯钱,少一文都不卖。”

“五贯?”

花木兰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着。

她在家算过,家里的存粮能卖两贯,加上母亲陪嫁的银钗,最多凑三贯。

正想再还价,身后突然炸响个洪亮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这种病马,白送我都嫌占地方,也敢喊五贯?”

转身时,花木兰被扑面而来的香料味呛得眯起眼。

那胡商高鼻深目,卷发上缠着根猩红的绸带,腰间佩着把弯刀,刀鞘上的纹饰像两条盘旋的蛇——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柔然部落的图腾,蛇眼处镶嵌的绿松石,在阳光下闪着幽光。

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正用细布擦拭一匹黑马的鬃毛,动作轻柔得不像商人。

“阿古拉的马,轮得到你置喙?”

疤脸马夫涨红了脸,手里的鞭子却没敢扬起来。

被称作阿古拉的胡商冷笑一声,皮靴踩着马粪走到白马跟前,伸手在马背上拍了拍。

白马突然烦躁地刨起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粗气扫在他的绸带上,把那抹猩红吹得猎猎作响。

“看见没?”

阿古拉转向花木兰,嘴角勾着嘲弄,“此马心浮气躁,是匹废马。

小郎君若连《相马经》都没读过,还是回家跟奶娘学几年再来。”

周围的看客跟着哄笑,有人喊:“黄毛小子,别打肿脸充胖子!”

花木兰没理会哄笑,蹲下身看白马的眼睛。

马眼瞳仁虽亮,眼角却蒙着层淡淡的红,像人哭多了的模样。

她想起去年冬天,家里的母羊被狼惊了,也是这样整日不吃不喝,爹说那是“郁结了”,得牵着往山坡上跑,让风把心里的闷气吹散。

“它不是心浮气躁,是郁结。”

花木兰的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投进水里,把周围的哄笑压了下去,“北境的马习惯了草原,到了这方寸之地,自然会憋出病来。

你看它眼尾发赤,是肝气不舒;啃草时只叼不嚼,是脾胃郁结。”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马耳,白马抖了抖,竟没躲开,“胡商大人要是不信,可给它灌点柴胡汤试试?”

阿古拉脸上的嘲弄僵住了。

他俯身细看马眼,又掰开马嘴看舌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花木兰的肩膀:“好!

说得好!

我阿古拉在中原走了十年,还是头回见懂马的少年郎!”

他转头对疤脸马夫喝道,“这马我替他买了,三贯钱,你敢不卖?”

马夫哪敢说不,点头哈腰地接过钱。

花木兰正想道谢,阿古拉却翻身上了白马,缰绳一扯:“小郎君敢不敢试试?

这马认主,你要是降服不了,就算我白送你也没用。”

话音未落,阿古拉突然在马臀上拍了一掌。

白马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蹿了出去,西蹄翻飞,差点把花木兰带倒。

她慌忙攥紧缰绳,掌心立刻被勒出几道红痕,***辣地疼。

耳边风声呼啸,看客的惊呼变成模糊的一团,她只听见白马急促的喘息,像在哭。

“别怕,我带你回家。”

她凑近马耳,声音放得极柔,“回北境,回草原。”

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这声音安抚,白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脚步也稳了。

花木兰趁机调整坐姿,双腿夹紧马腹,缰绳轻轻一扯,白马竟顺着她的力道转了个圈,稳稳地停在阿古拉面前。

掌心的血珠渗出来,染红了缰绳。

阿古拉盯着那抹红,又看看花木兰额角的汗,突然对随从说了句突厥语。

随从应声而去,片刻后抱来个马鞍,银饰上刻着雪莲花,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人睁不开眼——那成色,至少值两贯钱。

“这鞍子送你。”

阿古拉把马鞍递过来,凑近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北境有异动,柔然的骑兵己经过了阴山。

此马叫‘踏雪’,认主。”

他的刀鞘擦过花木兰的手臂,那蛇形纹饰冰凉刺骨,“若到了草原,见着佩这图腾的人,多留个心眼。”

花木兰接过马鞍,指尖触到银饰的凉意,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说些什么,阿古拉却己翻身上了黑马,扬鞭而去,红绸带在风里飘成个模糊的点,只留下句“后会有期”。

围观的百姓还在议论,说这胡商今日转了性,说这小郎君好俊的骑术。

花木兰牵着踏雪往家走,白马温顺地跟着,头时不时蹭蹭她的胳膊。

掌心的伤口沾了尘土,疼得钻心,可她却觉得浑身发热,像揣了团火。

路过布庄时,她瞥见镜中的自己——短发凌乱,衣衫沾着马毛,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布袋里的铜钱还剩些,她买了块粗麻布,打算回去给踏雪做个马垫。

布庄老板笑着问:“小郎君买马是要去从军?”

“是。”

花木兰抬头时,正看见天边掠过一群大雁,排着整齐的队往北方飞。

踏雪突然嘶鸣一声,像是在回应雁叫。

她握紧缰绳,脚步加快了些,夕阳把她和白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

回到村口时,木力正在老槐树下等她,手里攥着块刚烤好的麦饼。

看见踏雪,他眼睛亮了亮:“好马!”

花木兰翻身下马,掌心的血痕己经结痂,她笑着把麦饼掰了半块,递到踏雪嘴边:“它叫踏雪,以后就是我兄弟了。”

踏雪嗅了嗅,叼过麦饼慢慢嚼着。

木力替她牵着马,低声问:“胡商说什么了?”

花木兰想起那蛇形纹饰,摇摇头:“没什么,只说这马认主。”

有些事,还是自己扛着好。

夜里给马备鞍时,花木兰发现那银饰的雪莲花里,竟藏着个极小的箭头——北境的骑兵用的那种,铁镞上还沾着点暗红的锈,像干涸的血。

她把箭头***藏进枕下,摸了摸踏雪的鬃毛。

马打了个响鼻,用头蹭她的脸,像是在说别怕。

窗外的月光落在马鞍上,银饰泛着冷光。

花木兰知道,从买下踏雪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不再是织布纺线,而是刀光剑影。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匹来自北境的白马,会陪着她走过多少生死,又会见证多少传奇。

她坐在马厩旁的石阶上,看着踏雪在月光里反刍,突然想起阿古拉的话。

北境的异动,柔然的骑兵,还有那蛇形纹饰……这些碎片在心里拼凑着,像幅看不清的地图。

掌心的伤疤开始发痒,她知道,那是血脉里的东西在醒——就像踏雪,就算被圈在马厩,也忘不了草原的风。

鸡叫头遍时,花木兰把那半块麦饼的碎屑喂了踏雪。

她摸着马鞍上的雪莲花,突然明白阿古拉为何要送这鞍子——雪莲花长在雪山之巅,再冷的风也吹不垮它的根。

就像她,就算换上男装,藏起女儿身,心里的韧劲也不会变。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牵着踏雪往村外走。

木力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她剪下的青丝,用红绳捆着。

“爹说,带上这个,就像家里人陪着你。”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花木兰接过那束头发,塞进贴身的布袋,那里还放着母亲绣的平安符,针脚密密的,像层铠甲。

踏雪的蹄子踩在露水打湿的路上,发出“嗒嗒”的响。

花木兰回头望了一眼,村庄在晨雾里像个模糊的梦。

她勒紧缰绳,掌心的伤疤又开始疼,这次却不觉得苦,反倒像种提醒——提醒她为何出发,又要去往何方。

北境的风越来越近了,带着草原的气息,也带着硝烟的味道。

花木兰握紧缰绳,踏雪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仰头嘶鸣起来,声音在晨光里传得很远,像声出征的号角。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世间再无梳着长辫的花木兰,只有跨着踏雪、奔赴战场的士兵。

而那匹通人性的白马,将是她在这乱世里,最忠诚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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