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be手术室外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灯光冷白,照得人无所遁形。沈译靠墙站着,
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入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冰冷的沉重。他盯着脚下方寸之地,
耳边是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从门缝里渗出来,像某种冷酷的倒计时。三个小时前,
周予安还窝在客厅那个米色的懒人沙发里,笑着看他手忙脚乱地对付一条鱼。
窗外的夕阳给他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细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
偶尔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沈大医生也有搞不定的时候?”他挑眉,
眼角弯起柔软的弧度。沈译佯怒,举着沾满鱼鳞的手要去捏他的脸,被周予安轻巧地躲开,
带起一阵细微的风,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药味的柑橘香。
那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可眼前只有一片惨白。手术灯熄灭了。门打开的一瞬,
沈译猛地站直身体,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主刀医生张主任走出来,
摘下口罩,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还有更深重的东西。那东西沈译在医院里见过太多次,
是结局已定的沉默。“沈译…………”张主任的声音干涩,“我们尽力了。”尽力了。
多么轻巧又沉重的三个字。它抹去所有挣扎与期盼,将一切盖棺定论。
“癌细胞扩散的速度远超我们预期……最后这段时间,他没受什么大罪。”沈译张了张嘴,
喉咙里像堵着烧红的炭,发不出一点声音。世界失聪了,
只有那句“尽力了”在颅内反复轰鸣。他看见医生的嘴唇还在动,
却听不清后续的任何安慰或交代。那些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绝望的玻璃罩,模糊不清。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护士长,眼眶红着,递过来一个透明的密封袋。
里面是周予安进手术室前换下来的衣物——一件柔软的灰色羊绒衫,一条牛仔裤,
还有他从不离身的银色腕表,表盘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母:S&Z。沈译机械地接过袋子,
指尖触碰到那件羊绒衫,冰冷的,没有一丝周予安残留的体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理那些繁琐的手续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抱着那袋冰冷的遗物,
一步步走出医院大门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才惊觉外面下雪了。
细碎的、干净的初雪,无声地覆盖着这个喧嚣的城市。周予安最喜欢雪。
他说雪能掩盖所有不堪和杂乱,让世界看起来崭新又安静。沈译站在街边,
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袋子上,融化,留下深色的、悲伤的水渍。
他想起周予安最后一次化疗后,虚弱地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说:“沈译,等下雪的时候,
我们去郊外看那片荒原吧?白茫茫的,一定很干净。”他当时紧紧搂着他,
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好。等你好起来,我们去看雪,去看极光,
去看所有你想看的地方。”周予安在他怀里轻轻笑了,气息微弱:“嗯,说好了。”说好了。
可现在,雪落了,他却一个人站在这里,抱着他冰冷的衣服。
巨大的、钝重的痛楚终于迟缓地碾过心脏,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残忍。没有歇斯底里,
没有嚎啕大哭,他只是站在那里,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连流泪的本能都丧失了。
心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响:他不在了。
那个笑起来眼角弯弯、喜欢在琴谱边角写写画画、身上总带着淡淡药味和柑橘香的周予安,
不在了。沈译把周予安的骨灰盒带回了他们租住的公寓。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
米色的懒人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茶几上散落着几本翻旧了的乐谱和医学杂志,
阳台上的绿萝有些蔫了,但依旧顽强地绿着。甚至厨房的锅里,
还留着那天他没做完的、已经变质发霉的鱼汤。仿佛他只是临时出门,去楼下取个快递,
或者去琴房教完最后一节课,很快就会用钥匙打开门,笑着说一句“我回来了”。
沈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他最后一次出门的情景。周予安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却还坚持自己走到门口。他换鞋时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沈译立刻伸手扶住他,
触手之处是硌人的骨头。“等我回来。”周予安仰起脸,对他笑了笑,
那双总是盛着细碎光芒的眼睛里,努力地想藏起一丝恐惧,却被沈译看得清清楚楚。他凑近,
微凉的嘴唇轻轻碰了碰沈译的额头,“很快。”那是一个带着药味和诀别意味的吻。
沈译当时心口猛地一揪,却强迫自己挤出笑容,揉了揉他的头发:“嗯,我等你。
给你做鱼汤。”现在,鱼汤馊了,他等的人永远不会回来了。沈译开始整理周予安的遗物。
他动作很慢,每拿起一件东西,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衣柜里的衣服不多,
大多是素色的毛衣和衬衫,整齐地挂着。沈译的手指一件件抚过,
最后停留在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上。这是去年冬天,他硬拉着怕冷的周予安去买的。
周予安嫌黑色沉闷,沈译却觉得他穿着好看,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像冰雪雕成的人。
他最终拗不过沈译,买下了,却很少穿。沈译把毛衣拿出来,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上面只有樟脑丸的味道,周予安的气息早已消散殆尽。书桌的抽屉上了锁。沈译想了想,
从周予安常背的挎包内侧口袋里摸出一把小钥匙——那是他有一次忘了带钥匙,
周予安怕他再被关在外面,硬塞给他的。“这里也是你的家,
”当时周予安把钥匙放在他手心,眼神温柔而坚定,“所有的门你都应该能打开。
”沈译颤抖着手,打开了抽屉。里面很整齐。一叠厚厚的琴谱,一些获奖证书,几本日记,
还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沈译先翻开了日记本。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那时他们刚认识不久。周予安的字迹清秀工整,记录的大多是日常琐事和音乐灵感。
“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在图书馆,阳光正好落在他看的医学专著上,他皱着眉,
好像遇到了世纪难题。手指很好看,适合弹钢琴……或者拿手术刀。”这是他们初遇那天。
“今天又在图书馆‘偶遇’他了。他好像永远都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阳光总是偏爱他,
把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色。他看得好认真,眉头微微蹙着,我偷偷看了他很久,
他一次都没有发现。”“我弹琴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看我。一抬头,果然是他。
他站在琴房外面,隔着玻璃窗。我的心跳得好快,差点弹错音。他是不是觉得我弹得很难听?
”那天沈译只是因为路过,被琴声吸引驻足片刻。“听说他是医学系的高材生,好厉害。
和我这种只会弹琴的完全不一样呢。他那么优秀,
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他吧…………”“今天鼓起勇气,在他常坐的对面位置坐下了。
他好像有点惊讶,但没说什么。我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乐谱拿反了都没发现。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傻子?”“他跟我说话了!他问我是不是音乐系的,
说好像经常看到我练琴。我的声音都在发抖,回答得语无伦次。啊啊啊!周予安,你笨死了!
”“看到他和一个女生一起在食堂吃饭,聊得很开心,这是他女朋友吗?好漂亮,好有气质,
他们…………好登对…………”“试图不再去图书馆,不再去琴房,
避开所有可能遇到他的地方。可是做不到,我想见他,我知道,我完了。”“今天发烧了,
很难受。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子。如果他在就好了……呸呸呸,我在想什么!
周予安,不许再想了!”“他今天居然主动坐到我旁边了!还给我带了杯咖啡,
虽然咖啡好苦,可是我好开心。”“我知道这样不对,不正常。我查了很多资料,
看了很多书,可是,喜欢一个人,怎么能控制得住?”“他对我笑了!
因为我给他弹了一首我自己写的曲子,他说很好听。他不知道的是,
这首曲子就是为他而做的,只有他能听。”“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能喜欢我就好了,
一点点就好……如果,他能不止夸我的曲子,再夸夸我,就更好了,嘻嘻!
”“今天故意把琴谱落在他座位上了,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他会不会打给我?
一整天都在等电话响,像个傻瓜。”“他打来了!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好像更温柔了。
他约我明天一起去听讲座,这是约会吗?不是吧……大概只是同学之间的友好往来。
”“讲座好无聊,听不懂,算了,反正也不是来听讲座的——因为全程都在偷偷看他。
他的睫毛好长,鼻子好挺,嘴唇……天哪!我像个变态一样!”“耶!我们一起吃了饭,
是我提议的,他居然答应了。我吃得很少,因为紧张得胃疼。他说我太瘦了,要多吃点。
他在关心诶,好开心!”“下雨了,我们只有一把伞,他把我送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