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金山的深夜星光瞿星眠裹紧了身上的深蓝色冲锋衣,
指尖在观测台的控制面板上敲下最后一组数据时,手表的指针刚好指向凌晨两点。
天文台建在紫金山半山腰,夜晚的风带着松针的凉意,刮过耳边时总像有细碎的絮语。
她抬头望向穹顶望远镜外的夜空,今晚的云很少,
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清晰得仿佛能数出星尘的颗粒。“瞿老师,最后一组星图数据已经上传了,
您要不要去休息室喝杯热咖啡?”值班的学生林晓抱着保温杯跑过来,
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转瞬即逝。瞿星眠摇了摇头,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笔记本——那是她用来随手画简易星轨的本子,
封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我再等半小时,看看英仙座流星雨的辐射点会不会提前出现。
你先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课。”林晓应了声“好”,转身时又回头补了句:“对了瞿老师,
下午有个古籍馆的老师来问,能不能查咱们这儿藏的民国时期《紫金山星象图谱》,
说是要校勘一本清代的天文古籍,我让他明天晚上再来了。”“古籍馆的?”瞿星眠愣了愣。
天文台确实藏着几本民国时期的天文典籍,大多是当年建台时学者们的手札和图谱,
平日里鲜少有人问津。她点点头,“知道了,明天我在这儿等他。”第二天晚上,
瞿星眠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观测台。她把那本《紫金山星象图谱》从资料柜里找出来,
深蓝色的封皮已经有些褪色,书脊处用棉线重新装订过,是上一任观测员留下的痕迹。
她坐在观测台角落的木桌旁,指尖轻轻拂过书页边缘的折痕,
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您好,我是古籍馆的沈砚辞,下午联系过林同学,
想查阅《紫金山星象图谱》。”瞿星眠抬头时,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
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旧款的机械表,
表盘上的刻度有些模糊。他手里抱着一个深棕色的皮质文件夹,头发梳理得整齐,
却在额前留了一小缕碎发,垂下来时刚好遮住一点眉骨,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疏离,
多了些温和。“我是瞿星眠,负责管理这些典籍。”她起身把书推到桌子对面,
“这本书年代久了,书页比较脆,您查阅的时候小心些。”沈砚辞道谢后坐下,
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他的手指很修长,指腹带着常年翻书留下的薄茧,
翻页时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书页里沉睡的时光。瞿星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本想继续整理白天的观测数据,却忍不住频频看向他——他看书时很专注,眉头微微蹙着,
嘴唇偶尔会无意识地抿一下,阳光透过观测台的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
把他的睫毛映出淡淡的阴影。“瞿老师,”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沈砚辞忽然开口,
声音比瞿星眠想象中要低一些,带着点温润的质感,
“您看这处——清代《仪象考成》里记载的‘天枢星距地高度’,
和这本民国图谱里的数据差了0.3度,会不会是观测工具的误差?”瞿星眠走过去,
俯身看向他指的那一页。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
混合着一点雪松的味道。她指着图谱上的标注说:“民国时期用的是蔡司式天文望远镜,
比清代的地平经纬仪精度高很多,不过也有可能是当时的观测者记录时四舍五入了。
你校勘的那本清代古籍,是哪位学者的著作?”“是陈澧的《东塾读书记·天文篇》,
里面引用了不少《仪象考成》的内容,有些数据前后对不上,所以想来找同时期的图谱佐证。
”沈砚辞说着,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复印件递给她,“您看,这里写的‘岁星顺行度’,
和其他版本差了0.5度,我怀疑是后世传抄时的笔误。”瞿星眠接过复印件,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目光。
她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
能看出沈砚辞校勘时有多细致——连标点符号的错误都用红笔圈了出来,
旁边还附了参考文献的页码。“我记得南京图书馆藏着一本陈澧的手札,
里面好像提到过他校订《仪象考成》的过程,
”瞿星眠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查资料时看到的内容,“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佐证。
”沈砚辞眼睛亮了亮,连忙拿出笔在笔记本上记下:“谢谢瞿老师,我明天就去查。
”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会不会耽误您下班?
”瞿星眠摇摇头:“我今晚要守到凌晨,观测英仙座流星雨。”“流星雨?
”沈砚辞抬头望向窗外,今晚的云比昨晚多了些,只能看到几颗亮星在云层间闪烁,
“我小时候在乡下住过,见过一次流星雨,那时候还以为是星星掉下来了,
蹲在院子里捡了一晚上‘星星碎片’。”他说这话时,嘴角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眼神也软了下来。瞿星眠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埋首古籍的男人,其实也藏着孩子气的一面。
“今晚的流星雨峰值在凌晨一点,如果你不着急回去,或许能看到。
”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沈砚辞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啊,那我再坐一会儿,
不打扰您工作。”接下来的时间里,观测台里很安静,只有瞿星眠敲击键盘的声音,
和沈砚辞偶尔翻书的轻响。瞿星眠煮了两杯热牛奶,递给他一杯时,发现他的手指有些凉,
大概是在古籍馆待久了,总接触阴凉的书页。“喝点热的吧,山上晚上冷。”“谢谢。
”沈砚辞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时,轻轻舒了口气。凌晨一点零五分,
第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时,瞿星眠刚好抬头。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沈老师,你看!
”沈砚辞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站在观测台的窗边,
看着一颗又一颗流星从英仙座的方向划过,拖着长长的尾迹,像夜空中写下的短诗。
有那么一瞬间,瞿星眠觉得时间好像变慢了,慢到能看清流星尾迹消散的每一个瞬间,
也能听清身边人轻轻的呼吸声。“我好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多流星了。”沈砚辞轻声说,
声音里带着点感慨。“天文台的好处就是,能离星星近一点。”瞿星眠转头看他,
刚好看到他眼里映着的星光,比窗外的夜空还要亮。流星雨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沈砚辞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瞿老师,今天谢谢你。
这本图谱我明天再来查可以吗?还有一些细节没看完。”“可以,我明天晚上也在。
”瞿星眠点点头。沈砚辞走后,瞿星眠回到观测台前,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拿起桌上的笔记本,无意识地画起了星轨,画着画着,
却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拿着古籍的人影。她愣了愣,连忙用橡皮擦掉,
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那淡淡的痕迹,就像刚才那个并肩看流星的夜晚,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
第二章 古籍馆的墨香与星图第二天下午,瞿星眠轮休,想起昨天跟沈砚辞提到的陈澧手札,
便收拾了东西去南京图书馆。她对古籍馆不算陌生,之前查民国天文资料时来过几次,
只是每次来都觉得这里的时光好像比外面慢半拍——阳光透过雕花的木窗,
在泛黄的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旧纸的味道,连脚步声都变得轻轻的。
她按照记忆找到藏陈澧手札的区域,刚要伸手去拿书架上的盒子,
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瞿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瞿星眠回头,
看到沈砚辞抱着一摞书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点惊讶。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米色的衬衫,
领口系着一条深色的领带,比昨天在天文台时多了几分正式,却依旧温和。“我来查点资料,
顺便看看你说的那本手札是不是在这里。”“刚好,我刚找到这本手札,正想跟你说呢。
”沈砚辞走过来,把手里的一个蓝色布面盒子递给她,“你看,
这里面有几页专门写了他校订《仪象考成》的过程,提到了‘岁星顺行度’的误差,
确实是后世传抄时错了一个数字。”瞿星眠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的手札是线装的,纸页已经有些发脆,上面的字迹是工整的小楷,墨色有些淡,
却依旧清晰。她翻到沈砚辞说的那几页,果然看到了关于“岁星顺行度”的批注,
旁边还画了一个简易的星图,虽然简单,却能看出绘制者的用心。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佐证,”瞿星眠抬头看向沈砚辞,眼里带着点笑意,
“你校勘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要找这么多资料?”“是啊,有时候一个字的误差,
就要查好几本古籍。”沈砚辞笑着说,“不过找到答案的时候,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就像你们观测到新的星象一样吧?”瞿星眠愣了愣,随即点头。确实,
无论是埋首古籍找校勘的证据,还是在天文台等一颗流星出现,那种为了一个目标专注努力,
最后达成时的喜悦,是相通的。“你说得对,其实我们的工作还挺像的。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沈砚辞把自己带来的书摊开,大多是清代的天文典籍,
还有几本民国时期的校勘笔记。瞿星眠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
开始整理手札里与星象相关的内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两人偶尔会低声讨论几句,
大多时候则是安静地看书,只有翻页的轻响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临近傍晚时,
沈砚辞忽然抬头:“瞿老师,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附近有一家老字号的鸭血粉丝汤,
味道很不错。”瞿星眠犹豫了一下,她平时下班后大多是直接回家,很少跟人一起吃饭。
但看着沈砚辞眼里真诚的邀请,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啊。
”那家鸭血粉丝汤店在图书馆附近的一条老巷子里,店面不大,只有几张桌子,
却收拾得很干净。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看到沈砚辞时笑着打招呼:“小沈又来了?
还是老样子,加辣加鸭血?”“对,再加一份,不要辣,多放青菜。
”沈砚辞回头看向瞿星眠,“你吃辣吗?”“我不太能吃辣。”瞿星眠说。“那刚好,
这份给你。”沈砚辞把老板端来的粉丝汤推到她面前,自己则拿起醋瓶,
往自己的碗里加了两勺醋。瞿星眠尝了一口,汤很鲜,鸭血嫩滑,粉丝也煮得刚好,
比她平时吃的外卖要好吃得多。“你经常来这里吃吗?”她问。“嗯,以前在这附近上学,
经常来,后来工作了,偶尔也会过来。”沈砚辞喝了口汤,“这家店开了二十多年了,
味道一直没变。”两人边吃边聊,从天文古籍聊到各自的工作日常。
瞿星眠知道了沈砚辞大学学的是古典文献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古籍馆工作,
已经快十年了;沈砚辞也知道了瞿星眠从小就喜欢星星,高考时特意报考了天文系,
现在除了观测,还会给中小学生做天文科普。“我小时候最讨厌数学,”沈砚辞忽然说,
“那时候觉得天文肯定要学很多数学,所以从来没想过会跟天文古籍打交道。现在倒觉得,
古代的天文学家很厉害,没有先进的工具,却能算出那么精准的星象数据。
”“其实古代的天文观测,更多是为了历法和祭祀,”瞿星眠说,“但里面也藏着很多智慧,
比如《周髀算经》里的勾股定理,就是通过观测太阳高度算出来的。有时候我会想,
古代的天文学家在观测星星的时候,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觉得宇宙很神奇?”“肯定会的,
”沈砚辞点头,“就像我校勘古籍时,看到古人在书页上留下的批注,
会觉得自己好像在跟他们对话。你们观测星星,大概也是在跟过去的天文学家对话吧?
”瞿星眠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她身边很少有人能理解这种感觉——对星星的执着,对古籍的热爱,那种跨越时空的共鸣。
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工作领域不同,却能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心意。吃完饭,
沈砚辞送瞿星眠到公交站。等车的时候,晚风带着巷子里的桂花香吹过来,很舒服。
“明天晚上我还去天文台查图谱,”沈砚辞说,“到时候给你带这家店的桂花糖芋苗,
味道也很好。”“不用这么麻烦……”瞿星眠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砚辞打断了。“不麻烦,
我刚好顺路。”他笑着说,眼睛在路灯下显得很亮,“就当是谢谢你昨天陪我看流星雨。
”公交车来了,瞿星眠上车前,沈砚辞忽然又说:“瞿老师,你画的星轨很好看。
”瞿星眠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在观测台,自己不小心在笔记本上画了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