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白衬衫
二零零七年九月,老巷子里的梧桐树刚攒足了绿荫,邱莹莹和顾里就背着崭新的蓝白校服,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对着胸前歪歪扭扭的红领巾发愁。
“莹莹,我这边的结怎么系都系不紧!”
顾里踮着脚,举着红领巾的一角,发梢沾着早晨妈妈给她抹的痱子粉,像落了层薄雪。
她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裙摆上还留着昨晚缝补的小蝴蝶结——那是王妈妈怕她摔跤蹭破膝盖特意缝上的。
邱莹莹则把红领巾团成一团塞在裤兜里,正蹲在地上研究蚂蚁搬家。
她今天套着件松松垮垮的背带裤,上面沾着昨晚偷吃饼干时蹭的可可粉,发绳是她自己用彩纸编的,歪歪扭扭地缠在马尾辫上。
“顾里你别急嘛!”
她头也不抬,用树枝在地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线,“你看,蚂蚁都排着队走呢,像不像我们排队放学?”
“不像。”
顾里把红领巾往脖子上一绕,干脆利落地打了个死结,虽然勒得脖子发红,但至少端正了许多。
“蚂蚁是往家里搬粮食,我们是去学校。”
她说着,伸手帮邱莹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你妈妈说你又把红领巾落在床底下了?”
邱莹莹吐了吐舌头,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红领巾,小声嘟囔:“我昨天晚上看《喜羊羊》太入迷了嘛……好了好了,快走吧,要迟到了!”
巷口传来邱妈妈的吆喝,她拎着两个玻璃饭盒,里面装着邱莹莹最爱的糖饼和顾里爱吃的桂花米糕,“顾里妈妈也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顾里的目光投向楼梯口。
果然,王妈妈抱着一个竹编食盒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浅紫色的棉麻衬衫,头发用玉簪松松绾着,连鞋跟都擦得锃亮。
“莹莹妈妈也在啊。”
王妈妈笑着打招呼,把食盒递给顾里,“这是给两个丫头的早饭,路上垫垫肚子。”
邱莹莹的眼睛立刻亮了,像两颗被擦亮的黑葡萄。
她接过邱妈妈递来的糖饼,热乎乎的香气顺着纸包的缝隙钻出来,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甜糯的芝麻糖馅烫得她首吸气,却还是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妈妈!
妈妈做的糖饼最好吃!”
顾里则小心翼翼地打开竹编食盒。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两块桂花米糕,米香混着桂花的甜丝丝的味道,比邱妈妈的红糖饼更清雅些。
她拿起一块,用小巧的牙齿轻轻咬下一角,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王阿姨。”
“谢什么,你们俩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王妈妈伸手替顾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裙摆,“放学早点回来,我给你们煮绿豆汤。”
两个小姑娘背着书包,并排走在青石板路上。
邱莹莹的背带裤口袋里塞着半块没吃完的糖饼,油渍渗出来,在蓝布上晕开一小片黄色的圆;顾里的竹编食盒里还剩小半块米糕,她用纸巾仔细包好,塞进裙兜里——这是要留给楼下的阿黄的。
巷子里的蝉鸣渐起,一声高过一声,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珠子,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邱莹莹蹦蹦跳跳地数着地砖缝:“一二三西五……顾里,你数到十了吗?”
“数到了。”
顾里低头看着自己的白球鞋,鞋尖被她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点,“莹莹,你走慢点,小心摔跤。”
“我才不会摔跤呢!”
邱莹莹不服气地扬起下巴,却在转过巷口时,被一块凸起的青石板绊了个趔趄。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身旁的顾里,两人一起摇晃了几下。
“小心!”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及时地扶住了邱莹莹的胳膊。
邱莹莹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站在她们面前。
他的校服领口最上面一颗扣子松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手腕上戴着一块旧旧的运动手表,表带磨得有些发白。
他的头发是自然的黑色,略有些蓬松,像是刚睡醒,又像是被风揉乱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沉静而明亮,此刻正微微蹙着眉,看着她们。
“简溪哥哥!”
邱莹莹惊喜地叫出声。
顾里也认出了他,小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简溪哥哥好。”
简溪松开手,目光在她们狼狈的样子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们没跑!”
邱莹莹立刻反驳,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是……是这块石头坏掉了!”
简溪低头看了一眼那块青石板,果然是中间裂开了一道细缝。
他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声音温和:“这条路我走了好几年,还从没见过它裂开。
你们俩是不是又在比赛谁先到学校?”
邱莹莹的脸颊微微泛红,支支吾吾地说:“才……才没有呢……”顾里却轻轻拽了拽邱莹莹的衣袖,对简溪说:“简溪哥哥,我们没有比赛。
是邱莹莹看到蚂蚁搬家,所以走得慢了些。”
简溪的目光落在顾里裙兜里露出一角的米糕包装纸上,又看了看邱莹莹嘴角残留的糖渍,了然地笑了笑:“蚂蚁搬家?
七月的天,蚂蚁倒是真会挑时候搬家。”
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块用玻璃纸包着的奶糖,递给邱莹莹,“诺,这个给你,治治你刚才馋嘴的馋虫。”
邱莹莹眼睛一亮,刚想伸手去接,顾里却先一步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
顾里仰头看着简溪,声音细细的,却很认真:“简溪哥哥,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莹莹有糖饼,我不饿。”
简溪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将奶糖重新放回口袋。
他弯腰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大梧桐叶,递给邱莹莹:“用这个扇扇风吧,比用手扇凉快些。”
“谢谢简溪哥哥!”
邱莹莹接过那片宽大的梧桐叶,像得了宝贝似的挥舞起来,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简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巷子另一头走去。
他走得不快,白色的衬衫衣角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邱莹莹和顾里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简溪哥哥真是奇怪。”
邱莹莹小声嘀咕,“他为什么不收下我的糖饼呀?”
“他不是不收。”
顾里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他是觉得,我们不应该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
她说着,从裙兜里拿出那小半块用纸巾包好的桂花米糕,递给邱莹莹,“这个给你吃吧。”
“那你吃什么呀?”
邱莹莹接过米糕,有些犹豫。
“我早上喝了一碗豆浆,还不饿。”
顾里说着,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校门口,“我们快进去吧,要打铃了。”
• 南城老城区的小学是所百年老校,红砖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操场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主席台上还留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红色标语。
邱莹莹和顾里被分在了一年级(3)班,教室在三楼。
邱莹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那棵参天的老梧桐树。
她把书包往抽屉里胡乱一塞,就趴在窗台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下的操场。
顾里则安静地坐在她旁边,拿出铅笔盒,把铅笔一支支削得尖尖的。
“莹莹,你看!”
邱莹莹突然压低声音,兴奋地捅了捅顾里的胳膊,“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就是我们刚才遇到的简溪哥哥!”
顾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简溪正和几个男生在操场边的单杠下说话。
他仰着头,阳光透过梧桐树的叶隙落在他身上,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斑。
他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转过头来,目光准确地落在了邱莹莹和顾里的窗口。
邱莹莹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迅速缩回脑袋,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哎呀,他看到我们了!”
顾里却依旧望着窗外,轻轻说:“他没有看我们。”
她指的是,简溪的目光并没有在她们脸上停留,而是很快就移开了,和身边的男生继续说着什么,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 上午的课大多是拼音和简单的算术。
邱莹莹听得有些坐不住,拿出铅笔在课本的空白处画起了小猫钓鱼。
顾里则一笔一划地跟着老师描红,她的田字本上,每个“一”字都写得方方正正,像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一样。
“莹莹,你又在画画啦!”
同桌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胖子,凑过来看她的课本,“你画的小猫真胖!”
“那当然!”
邱莹莹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家楼下就有只叫阿黄的胖狗狗,我见多识广!”
下课***响了,邱莹莹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到走廊上,踮着脚尖往操场那边张望。
果然,简溪正和几个男生在打乒乓球。
他的动作很灵活,手腕轻轻一抖,白色的小球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落在对方球台的角落。
“简溪哥哥好厉害!”
邱莹莹小声地对自己说。
“确实很厉害。”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邱莹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发现顾里不知何时也站在了她身后,正仰头望着操场上的简溪,眼神里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专注。
“顾里,你也觉得简溪哥哥很厉害吗?”
邱莹莹凑过去问道。
顾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的右手手腕受过伤,以前不能剧烈运动。”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啊?
受伤过?”
邱莹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什么时候的事呀?
严重吗?”
“听我妈妈说,是很久以前了。”
顾里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好像是……他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他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她说完,便不再言语,目光重新落回简溪身上。
邱莹莹还想再问些什么,上课铃却响了。
两人赶紧跑***室,规规矩矩地坐好。
• 中午放学,邱莹莹和顾里像往常一样,结伴回家。
路过巷口那家不大的小卖部时,邱莹莹突然拽了拽顾里的衣角:“顾里,你闻到了吗?”
“什么?”
顾里疑惑地看向她。
“是烤红薯的香味!”
邱莹莹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我昨天晚上做梦都梦到吃烤红薯了!”
小卖部门口的煤炉上,正烤着几个圆滚滚的红薯,表皮被烤得焦黑开裂,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个大铁钳翻动着炉里的红薯。
“莹莹,顾里,要不要来一个?”
老板看到她们,热情地打招呼。
邱莹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拽着顾里的手晃了晃:“顾里,我们一起买一个吧!
分着吃!”
顾里看了看标价:“五毛钱一个。”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只有早上王妈妈给她买米糕找的两毛钱硬币。
邱莹莹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她的零花钱是邱妈妈给的,早上出门时忘带了。
她有些失望地瘪了瘪嘴:“那……那我们明天再来买,好不好?”
就在这时,简溪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他背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书包,手里拿着一个刚从校门口小店买来的馒头,正慢慢地往家走。
“简溪哥哥!”
邱莹莹眼睛一亮,大声喊道。
简溪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看见邱莹莹和顾里正眼巴巴地望着煤炉上的烤红薯,明白了她们的意图,嘴角微微上扬。
他走到小卖部前,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递给老板:“老板,来一个最大的红薯。”
“好嘞!”
老板麻利地夹起一个最大最圆的红薯,用铁钳夹到炉边,又用一张旧报纸包好,“喏,热乎乎的!”
简溪接过烤红薯,转身递给邱莹莹:“给。”
邱莹莹愣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简溪哥哥,这是……给我的?”
“嗯。”
简溪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有些失望的小脸上,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说,想吃烤红薯吗?”
“可是……可是我没带钱……”邱莹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请你。”
简溪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昨天你给我的奶糖,味道不错。”
邱莹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还记得昨天的事。
她高兴地接过烤红薯,滚烫的温度透过报纸传到她的手上,也温暖了她的心。
“谢谢简溪哥哥!”
她抱着红薯,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偷吃了小鱼干的小猫。
顾里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注意到,简溪把红薯递给邱莹莹时,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了她的手背,邱莹莹似乎触电般地缩了一下手,脸颊也微微泛红。
而简溪,则在递出红薯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里,你吃不吃?”
邱莹莹把红薯掰成两半,把稍大的一半递给顾里,“我们一起吃!”
顾里接过那半块烤红薯,红薯皮有些烫手,她却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她撕开一点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诱人、冒着热气的薯肉,轻轻咬了一口,甜糯的香气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邱莹莹期待的目光,便笑着点了点头:“嗯,好吃。”
两个小姑娘蹲在巷口的台阶上,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香甜的烤红薯,一边看着简溪走进巷子深处。
邱莹莹的鼻尖沾了一点黑色的红薯皮,她自己却没察觉,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顾里则用纸巾轻轻擦掉了邱莹莹鼻尖上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顾里,”邱莹莹突然抬起头,认真地问,“你觉得简溪哥哥……他是不是喜欢我们呀?”
顾里咬着红薯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眼,望向简溪消失的方向。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将巷子里的青石板照得发白。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不知道。”
“我觉得是!”
邱莹莹斩钉截铁地说,“他今天给我买红薯,肯定是喜欢我!”
“那……那他为什么也对我们笑呢?”
顾里歪着头,不解地问。
邱莹莹被问住了,她咬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那……那可能是因为,他也喜欢你吧?”
顾里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小口地吃着红薯,没有再说话。
•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邱莹莹拉着顾里和几个小伙伴,在操场边的空地上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邱莹莹当“母鸡”,张开双臂,努力保护着身后的“小鸡们”。
顾里则乖乖地排在队伍中间,紧紧抓住前面邱莹莹的衣角。
简溪则和另外两个男生一起当“老鹰”。
一个高个子男生当“老鹰”,他张开双臂,左右猛地一扑,邱莹莹吓得赶紧左右躲闪,队伍顿时乱成一团。
顾里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简溪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简溪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顾里抬起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
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白色的衬衫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贴在后背上。
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脸颊也有些发烫。
“谢谢你,简溪哥哥。”
她小声说。
简溪松开手,笑了笑:“不客气。”
他的目光在顾里有些凌乱的鬓发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依旧在“奋勇杀敌”的邱莹莹,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邱莹莹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回头看到顾里和简溪站在一起说话,立刻跑了过来,不满地撅起嘴:“顾里!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老鹰还没抓到你呢!”
“是……是简溪哥哥扶了我一下。”
顾里小声解释道。
邱莹莹看了看简溪,又看了看顾里,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捂着嘴偷笑起来:“哦——原来是这样啊!”
“邱莹莹,你笑什么!”
顾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她一下。
“我笑你呀,顾里,”邱莹莹笑得前仰后合,“你是不是……也喜欢简溪哥哥呀?”
顾里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用力跺了跺脚,小声说:“才……才没有呢!”
邱莹莹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她拉着顾里的手,跑向操场中央,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紧紧地叠在了一起。
远处,简溪望着她们无忧无虑的背影,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块旧手表,指针指向三点半——该放学了。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老巷子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邱莹莹和顾里在巷口分别。
邱莹莹要去小卖部买零食,顾里则首接回家。
“顾里,明天我们一起去找阿黄玩吧?”
邱莹莹举着一个刚买的橘子汽水,仰着头对顾里说。
“好。”
顾里点点头,目光越过邱莹莹,望向不远处的巷子深处。
简溪正和外婆一起从家里走出来,外婆提着一个菜篮子,简溪则帮她拿着几本书。
“顾里,你看,简溪哥哥和他外婆一起回来了!”
邱莹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喊道。
简溪也看到了她们,他对外婆说了句什么,外婆笑着点点头。
然后,简溪独自一人朝着邱莹莹和顾里的方向走了过来。
邱莹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把汽水往顾里手里一塞:“顾里,你先拿着!
我去跟简溪哥哥打个招呼!”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顾里站在原地,看着邱莹莹跑到简溪面前,仰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逗得简溪露出了笑容。
夕阳的光芒柔和地洒在三个人的脸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一幅安静而美好的画卷。
顾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橘子汽水,冰凉的触感透过玻璃瓶壁传到她的手上。
她抿了抿嘴唇,最终没有打开,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那两个笑靥如花的小女孩,和那个总是默默守护在她们身旁的少年。
她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外婆在给她梳头的时候,摸着她头上的胎记,轻轻叹了口气,说:“顾里啊,你这胎记长得真像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要是……要是能一首这么安安静静地开着,也挺好。”
当时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但现在,看着邱莹莹和简溪嬉笑打闹的背影,她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像这夏日的蝉鸣,听起来是那样的聒噪,却也隐藏着生命中最热烈的歌谣。
而她和邱莹莹,还有简溪,他们三个人的故事,似乎也才刚刚开始,在这悠长而温柔的南城夏日里,悄然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这音符里,有糖饼的甜,有烤红薯的香,有蝉鸣的噪,也有少年少女们心中,那些悄然萌发,却又羞于启齿的,朦胧而纯净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