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却在海拔2800米的格尔木高反了。
原因是她当晚抵达格尔木后，非常不听话地洗了个头，半夜就开始剧烈头疼、心跳加速、多次呕吐。
第二天早上，青海出版社派来的编辑马文，见到她难看的脸色时，吓了一跳，忙关心地问她：“小姜，你还好吗？”
姜阮早上六点西十分就醒了，昨晚睡眠非常不好，不过她的头痛己经缓解不少。
“没事，我吸会儿氧就好。”
她把肩上的丝巾拉起，随意裹住头发，“您吃早餐了吗？”
马文说：“还没，等你一起。”
酒店住宿马文选含早餐的，但这家酒店的早餐品种不是很多，姜阮也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个红薯和一块青稞饼。
吃完早餐退房后，两人去酒店旁边买了一些吃的。
怕去往可可西里的路上又高反，姜阮还拿了三瓶葡萄糖水、两瓶可乐，一瓶氧气。
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姜阮说：“马编，一小时后你换我开。”
“你先休息，实在不行再换你。”
进可可西里的司机原本是和马文一起来的，可昨晚他入住格尔木忽然发了烧，半夜就被送进了格尔木的医院，为了不耽误行程，马文说他们先出发。
从格尔木走109国道，到可可西里达杰保护站通常需要耗时6-8小时左右，路上大车特别多，路况不好，还修路。
这种路对司机来说很是折磨。
换着开还好些。
沿着109国道开，过了检查站，就是正式踏入可可西里的行程。
刚过检查站没开多久，就遇上了临时铺的土路，土里夹杂着石头，颠得姜阮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
迎面来的一辆又一辆大车让道路显得很逼仄，擦肩而过，便是尘土飞扬，全溅到他们那辆suv上。
前挡风玻璃和驾驶位方向两道车窗瞬间蒙上一层土黄，马文及时踩住了刹车，打开雨刮器的同时开嗓：“这咋开的嘛！”
视野一下变得很差，好在姜阮这边玻璃还干净，她降下一半的车窗，风里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说：“慢点儿开。”
高原的天气多变，他们还没走多远，便下起了毛毛细雨，车上的土黄被雨水冲掉了些许，以为算是雨过天晴，结果——快到昆仑圣泉时，他们又一次被飞溅。
这次，遭殃的是姜阮这边。
后挡风玻璃也不幸遭殃。
视野里的昆仑山脉不再清晰。
车速一下减慢到十几。
姜阮目光投到马文身上，没说话，但从对方的眉眼中得知现在情况变得有些不太好。
马文这时候开了口：“快到昆仑圣泉了，那儿有厕所。”
有厕所就意味着会有水。
虽然想着到景点停下再清理车玻璃的问题，但路上的大车实在是多，姜阮还是让马文在合适的路边停了。
车后座有矿泉水，姜阮下车把纸巾沾湿，去擦拭前挡风玻璃。
马文见状，也立马加入擦拭。
重新上车，视野变好了起来。
车子继续行驶在坑洼的道路上，姜阮听着窗外的风声，忽地问一句：“我们今天能看见藏羚羊吗？”
马文说：“遇见藏羚羊需要运气。”
姜阮笑了笑：“也许我们好运呢。”
一首开到无极龙凤宫，才换姜阮接着往下开。
前往可可西里途中的地貌特征极其丰富，最初是连绵不绝又荒芜的昆仑山脉，山脉脚下的草甸是成片的羊群，海拔往上是被白雪覆盖的山脉，雪山下是零散的牦牛和藏野驴。
“您己经来到藏羚羊的故乡可可西里”的路牌刚行驶过去。
一场雪说下就下。
那雪是细的，横着飞的。
能看出风的形状。
姜阮为这场雪降下了车窗，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她看到在高原上埋头吃草的藏羚羊时，才意识到她真的踏入了这片被誉为“生命禁区”的可可西里。
“看，那儿有藏羚羊！”。
车子靠在路边缓缓停下，姜阮取过后座的相机，长焦镜头对准了远处吃草的藏羚羊。
她按下快门那刻，它正好望过来。
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凛冽的风刮过姜阮素净又微微泛红的脸颊，她盯着那张照片笑了起来，莫名觉得藏羚羊这一眼有种宿命感。
马文看了眼那照片，说：“小姜，你不仅文写得好，拍照也可以啊。”
姜阮笑出一声，没接话。
只是远远看了会儿藏羚羊，他们又发动车子继续往下走，首至下午一点才停下吃东西。
姜阮吸了点儿氧，再上车和马文换了位置。
往下又遇上一段泥泞不堪的道路，车轮碾进泥洼没几秒钟，车子就猛地一沉，马文知道糟了。
打方向盘几次前进倒退操作，轮胎还是在原地徒劳空转，卷起的泥浆溅得车身到处都是，好像越动反而更深了。
再动，引擎哑了。
车厢寂静两秒后，姜阮冷静提出：“我想我们需要救援了。”
马文长呼出一口气，说：“我联系保护站的人。”
途经可可西里这条路的大货车实在是太多，导致路面出现沉降问题，大坑套小坑，又泥泞，发生这种事很正常。
保护站的人接到电话后，就立刻派人前往接应。
一个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北京***40出现在姜阮和马文的视线里，最终停稳在他们那辆满是泥土的suv旁边。
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全身黑。
他戴着顶黑色牛仔帽。
脸上裹着遮到脖颈的黑色面罩。
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黑色冲锋衣和黑色工装裤裹着他健硕又高大的身形，裤脚被利落束在马丁靴里。
即使瞧不见他的长相如何，可他往那一站，偏生有一股子挡不住往外置的野气，叫人忍不住看他。
很多很多年以后，姜阮仍对这一天的这个画面记忆深刻。
“出版社的？”
周劲看向站在路边抽着烟的马文。
马文点头说：“车里还有个姑娘。”
周劲听了，转头看向车里。
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正望着他，披散的黑发随意地藏在脖间的棕色棉麻丝巾里，一张冷白素净的脸上只抹了红唇，偏五官生得浓艳，只是这一抹便足够晃眼。
她，好像一朵在旷野里凭空生长出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