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劲转头问马文。
“哦,是这样的。”
马文说,“一起来的司机大哥发烧了,我们就先过来,等他没事了再来。”
可可西里是自然保护区,为了保护生态环境,这片土地只有109国道对公众开放,严禁进入两侧保护区土地。
进入保护站需要提前提交申请报备,被批准了才可进入。
所以,周劲没看见另外一个人才会问。
转头又看了眼车里的女人,周劲蹲下身子去查看了下车子陷入的情况。
再起身,他朝边上穿军绿色冲锋衣的男人说:“扎西,去把东西拿来。”
很快,被唤作“扎西”的男人从他们车后备箱拿来绳索和牵引钩,将两辆车连在一起。
姜阮见状,自然是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赶在他们开口之前,拢了拢丝巾遮住半张脸,打开车门,下车走到车头前。
周劲漆黑的眼睛打量起姜阮。
皮肤好白,个子高挑,头发随意地藏在丝巾里,身上是一件短款棕色夹克皮衣,内搭着件接近色吊带,下身是卡其绿宽松牛仔裤,很适合西北废土风的穿着。
视线落到她粘了泥土的牛仔靴上,再瞧她脸时,他说:“你先上我们车。”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像风声穿过耳膜落在耳里。
姜阮闻声,忽对面罩下那张脸很好奇。
这个男人,还挺神秘。
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有种熟悉感。
她深看了眼离她差不多有一米距离的男人,这才走到前面那辆黑色越野,开门坐上后座。
周劲后脚也上了车。
扎西见状,也上了姜阮他们车。
在两人好半天的忙活下,才终于将陷入泥坑的车救出来。
周劲再次下车,扎西又拿来新的工具到姜阮他们车边,姜阮坐在车里,只看见马文走上前和他们说话,但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接着,她就瞧见戴面罩的男人卷起袖子,打开他们车前盖,接过他同伴递来的扳手,弯下腰去修车。
应该是没少遇见这样的事情,男人修车的动作很是熟练,没过多久就将工具递回同伴,关上车前盖。
“扎西,这辆车交给你了。”
周劲交代完扎西,转头看向马文,“马编,你也和我一辆车。”
-马文坐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他透过后视镜看后座的姜阮,说:“小姜,这位是达杰保护站巡护队的队长,周劲,也是北京人。”
姜阮目光落在驾驶座的人后脑勺上:“北京人?
那好巧。”
她也是北京人。
想不到在这偏远艰苦的地方还能遇同乡。
她还以为他是藏族人。
周劲从后视镜里瞥了姜阮一眼,没接话,随后掌上方向盘,启动车子。
-车子越往里开空气越稀薄,视野里是莽莽的可可西里山脉,而可可西里的主角藏羚羊,也在前方不断涌现。
姜阮望着不断掠过的风景。
心想,今天运气真好。
傍晚六点多,抵达达杰保护站。
西北天黑得晚,天空还是亮亮的。
姜阮视线里出现了红色的房屋,在这苍茫的高原上格外醒目,门口还有一座金色镂空的藏羚羊雕塑。
听说有位女作家要来为可可西里写故事宣传,一听到车子进院子的声音,等候多时的站长次仁,马上带着站里的巡护队员到院子里迎接。
车子在院中还没停稳,一群人就围上来,走在最前边的男人身形高大,皮肤黝黑,面相朴实。
“最前面那位是我们站长次仁。”
马文接话:“在藏语里是长寿的意思。”
姜阮了然地点了下头。
车子停稳,姜阮下车,扑面而来的是凛冽的风,脖颈上的丝巾瞬间被风吹飞,落到了周劲的脚下。
可可西里的风就是这样。
常常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姜阮被风吹飞的第二条丝巾。
第一条是她从敦煌去往格尔木路上,途经大柴旦湖下车拍照被风吹飞,她到了大柴旦民宿才发现丝巾没了。
这第二条是现在在达杰保护站里被吹飞,但还在她眼皮子底下。
姜阮朝周劲走过去,离丝巾还有一步之遥时,周劲却弯下腰,帮她捡起了丝巾。
他递过来:“风大,小心点儿。”
姜阮抬眸,对上他的深邃的眼睛,说:“谢谢。”
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交谈上。
丝巾过手后,周劲向巡护队员们介绍说:“这位就是北京来的姜作家。
还有这位,是青海出版社的马编辑。”
接着,他又向姜阮和马文介绍,“我们保护站的队员,过两天他们会和我们一起进山。”
姜阮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互相介绍结束,次仁笑着让周劲带姜阮和马文去安顿住宿,路上周劲顺便讲了下保护站的房屋布局情况。
帮姜阮提着行李进宿舍后,周劲就说:“这里环境艰苦,住宿条件不如镇上,早晚温差大,吃完饭给你烧蜂窝煤炉取暖。”
“谢谢。”
“你先简单收拾一下,待会一起吃饭。”
周劲说完,转身带着马文去他的宿舍。
马文行李一放,就和周劲出去,站在走廊上等姜阮时,他说:“小姜今天话是有点儿少啊,可能是因为她昨晚高反了。”
周劲看向姜阮宿舍方向:“挺好。”
马文:“......?”
这是什么意思?
姜阮没收拾什么,人走后她便坐在简陋的床上,吸了会儿氧气,之后翻包,拿出一盒巧克力,撕开一颗吃下去。
准备离开敦煌那天,民宿老板娘得知姜阮要前往可可西里,就送了她一盒巧克力,并告诉她,应对高反可以喝酥油茶,吃巧克力,或者是红糖煮鸡蛋加酥油茶。
一颗巧克力下去后,姜阮又拿了两颗,放进外套兜里。
她出房间,就瞧见周劲和马文站在走廊上,像是知道她要出来似的,周劲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走吧。”
她走过去说。
周劲瞧着她:“能适应吗?”
细皮嫩肉的。
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他心想。
姜阮无声地笑了:“为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