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微雪和那位中年男医生的瞳孔,都在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鲜血,顺着苏离苍白的左臂,争先恐后地涌出。
一滴、两滴、三滴……迅速汇成一股细流,沿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莲。
“你……你疯了!”
医生最先反应过来,他的职业本能压过了惊骇,一个箭步上前,厉声喝道:“快把刀放下!
你要干什么!”
林微雪则被这突如其来、惨烈无比的景象彻底钉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鲜红的液体,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那把刀狠狠刺穿,疼得无法呼吸。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是应该醉醺醺地找借口,或者恼羞成怒地大吵大闹吗?
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
苏离没有理会医生的呵斥,他甚至没有看自己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微雪,任由鲜血流淌。
剧烈的疼痛,非但没有让他昏沉,反而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用这把刀,斩断了过去的混沌;用这股疼痛,向她证明此刻的决绝。
他的目光灼热,像是在拷问林微雪的灵魂。
“一个醉鬼,不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一个不负责任的***,更不会用自己的血,来换你一分钟的信任。”
他的右手依然紧握着那把还在滴血的水果刀,左臂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用自残的方式,发出了最悲壮的嘶吼。
“医生,保安马上就到,你……”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微雪打断了。
“等等。”
林微雪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的目光,从苏离流血的手臂,缓缓移到他那张苍白却异常坚毅的脸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醉酒的迷离,没有撒谎的心虚,只有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如海的痛楚与焦急。
她的心,那颗早己被伤得麻木、冰封的心,在此刻,被这股滚烫的鲜血,烫出了一道裂缝。
“你……想做什么?”
她颤声问道。
苏离知道,他赌赢了第一步。
他用最极端的方式,在他们之间那堵厚厚的冰墙上,凿开了一个小孔。
“那个兔子挂件。”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目光精准地投向床头柜,“念念从植物园带回来的那个挂件,把它给我。”
“给他。”
林微雪却像是没听见医生的话,鬼使神差般地说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苏离眼中的绝望太过真实,或许是那流淌的鲜血让她无法拒绝。
她机械地转过身,拿起那个沾着泥土的卡通兔子挂件。
“别扔过来,拿近一点。”
苏离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林微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下唇,一步步地走到苏离面前。
她不敢看他的伤口,只能将挂件递到他面前,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苏离的左臂己经有些麻木,但他毫不在意。
他调整了一下手臂的角度,让那股仍在流淌的鲜血,精准地对准了兔子耳朵上那一点深褐色的泥土。
“看清楚了。”
他对林微雪和医生说道。
温热的鲜血,滴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一切变化,都发生在毫厘之间。
就在第一滴鲜血浸润那片泥土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原本呈深褐色的泥土,在接触到血液之后,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颜色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紧接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黑色气丝,从泥土中袅袅升起,盘旋了一瞬,便消散在了空气里。
与此同时,那只毛绒兔子的耳朵,以那滴血为中心,周围的白色绒毛竟迅速变得枯黄、萎靡,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三秒。
快得像一个错觉。
但林微雪和那位医生,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这是……”医生彻底愣住了,他扶了扶眼镜,凑近了看,脸上写满了科学世界观崩塌时的茫然与不可思议,“这是什么化学反应?
这泥土里有什么强腐蚀性物质?”
可不对啊!
如果是强腐蚀性物质,怎么会对皮肤没有伤害,偏偏对血液和绒毛产生如此诡异的反应?
这根本无法用现有的知识来解释!
而林微雪,则是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她不懂什么化学反应,但她看懂了那枯萎的绒毛。
那是一种……死亡的象征。
她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女儿那张痛苦的小脸,联想到了她那微弱的呼吸。
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九幽蕨的孢子,属极阴。”
苏离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平静而冷冽,像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活人精血,属至阳。
阴阳相激,毒性才会显现。
这,就是证据。”
他没有解释什么是“极阴”,什么是“至阳”。
因为眼前的景象,己经超越了任何言语的解释力。
他看着林微雪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知道自己己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他缓缓松开紧握着刀柄的右手。
“当啷”一声,水果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也敲碎了病房内最后一丝僵持。
苏离的身体晃了晃。
失血的眩晕感和精神的极度紧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不能倒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那位己经完全呆滞的医生,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中的是真菌孢子毒,不是病毒。
再输下去,她会死。”
“我……我……”医生张口结舌,他的大脑还在处理刚才那超自然的一幕,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而林微雪,在经历了大悲、大恸、大惊之后,那双死寂的眼眸中,终于涌出了两行滚烫的清泪。
她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医生的白大褂,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医生!
听他的!”
“求求你,快!
把针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