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发小现身。腹黑与温柔。
车帘垂着，外头雨声闷闷的，马蹄踩在泥里，没套缰绳，车夫也不催，走得慢。
许暮云雪靠在角落，头低着，呼吸浅，像随时会断气。
其实她在数脉搏——七十二下，稳得不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人。
她得乱一点，再乱一点。
苏青岚坐在对面，没说话，手指还搭在她腕子上。
刚才那一把脉，他没松手。
“心跳太快了。”
他忽然开口，“刚才还稳，现在反倒乱了。”
许暮云雪眼皮一颤。
装过头了。
她立刻让肩膀抖了抖，喉咙里挤出一点呜咽：“我……我怕黑……车里……太黑了……”声音细得像快断的线。
苏千玖坐在她旁边，腿翘着，手里铜球转了一路，叮当响。
他没看她，眼神落在她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那儿有道新鲜的血痕，是他划的。
“怕黑？”
他嗤了声，“宫时越把你踹进棺材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翻人家宫墙那会儿，怎么不怕？”
许暮云雪没抬头，只把脸往衣袖里埋了埋：“那时候……以为他会心疼我……”话没说完，声音就哽住了。
苏青岚皱眉：“你以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人……总会变的……”她低声说，“我不想再被丢下了……一次就够了……”车里静了两秒。
苏千玖的铜球停了。
他盯着她，忽然伸手，捏住她下巴，把她脸抬起来。
许暮云雪被迫对上他的眼睛。
那眼神不笑，也不凶，就是冷，像刀子在磨。
“苏语菲。”
他慢悠悠开口，“你以前说这话，是哭着喊的。
现在说，倒像在念稿。”
她没挣，也没躲，眼眶却红了，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苏千玖松了手。
“装得挺像。”
他收回手，铜球又转起来，“可惜我最讨厌演戏的人。”
许暮云雪缓缓低下头，手指蜷在袖子里，掐着掌心。
疼让她清醒。
这两人，一个用脉象逼她露破绽，一个拿言语戳她软肋。
一个温水煮蛙，一个首接掀锅盖。
她得在“弱”和“真”之间走钢丝。
不能太像苏语菲——那是个蠢货，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也不能太不像——这副身子，原主活了十八年，总有痕迹。
她得是“变了”的苏语菲。
不是换了人，是被伤透了，懂事了。
雨小了，车也停了。
外头有人低声说话，是默影卫在交接。
苏青岚起身，先撩开车帘一角，确认外面安全，才回头扶她。
许暮云雪顺势靠过去，脚一软，整个人歪向他。
苏青岚接住了，眉头却没松。
“你左臂在流血。”
他说。
她摇头：“不疼……没事……”苏千玖从另一边伸手，一把撩开她左袖。
那道透明裂痕赫然在目，边缘发青，像冰裂纹，血正从裂口渗出。
“这是什么？”
他问。
许暮云雪立刻抽手，却慢了一步。
“旧伤……”她声音发虚，“宫里那次……摔的……”苏千玖冷笑：“苏语菲，你撒谎都不打草稿。
你进宫最多到偏殿，连轩辕王的寝殿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能摔出这种伤？”
许暮云雪不答，只咬着唇，手指抓着苏青岚的衣角。
苏青岚低头看了看那裂痕，又摸了摸她额头，退开一步。
“体温正常，没有中毒迹象。”
他声音低，“但这伤……不是外伤。”
许暮云雪心里一紧。
“是内损。”
苏青岚盯着她，“像是……魂魄裂了。”
她呼吸一滞。
这人，比她想的还难缠。
苏千玖忽然笑了：“魂魄裂了？
那你是不是该去庙里烧香？”
“你不懂药理。”
苏青岚淡淡道，“有些伤，不是刀剑能留下的。”
“哦？”
苏千玖挑眉，“那你懂？
那你告诉我，她现在是苏语菲，还是别的谁？”
空气一沉。
许暮云雪垂着眼，手指微微发抖。
苏青岚没立刻答，只看着她，看了很久。
“我不知道。”
他终于开口，“但她的脉，不像活人该有的节奏。”
许暮云雪猛地抬眼。
“活人该慌，该乱，该歇斯底里。”
苏青岚声音很轻，“她太稳了，稳得像在等什么。”
苏千玖笑了：“等什么？
等我们先动手？”
许暮云雪忽然开口：“我在等……你们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声音很轻，却让两人同时一顿。
“小时候我掉进湖里，是你们把我捞上来。”
她抬头，眼底有泪光，“千玖哥哥用暗器打退水匪，青岚哥哥给我喂药，一喂就是三天……那时候，你们没问我配不配当朋友。”
苏千玖眼神闪了闪。
“现在呢？”
她声音发颤，“我就算做错了事，你们也不能……一脚把我踢开吧？”
苏青岚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碰她脉，又收了回去。
“你以前不会提过去的事。”
他说。
“以前我不懂。”
她低头，“现在懂了，有些人，比宫时越重要。”
车外，雨停了。
默影卫队长走过来，低声：“府门到了。”
苏青岚扶她下车，脚踩在湿地上，她腿一软，差点跪倒。
苏千玖没扶，只在她经过时，忽然伸手，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划。
她没躲。
“今晚别做梦。”
他贴着她耳朵说，“我们盯着你。”
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苏青岚最后为她把了一次脉。
她让心跳快了些，呼吸乱了些，体温也升了一点。
“惊魂未定。”
她抬眼看他，声音极轻，“青岚哥哥……你会帮我吗？”
苏青岚没答，只把外袍重新裹紧她，转身走向府门。
许暮云雪被两名默影卫扶着，走在最后。
府门前石狮湿漉漉的，灯笼挂在檐下，光晕一圈。
她抬头看了一眼。
门匾上“苏府”二字，漆黑如墨。
她忽然觉得左臂一疼，那道裂痕又裂开半寸，血顺着指尖滴下，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小红点。
苏千玖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冲他笑了笑，嘴角扯了扯，没力气，也没情绪，只是笑。
苏千玖没动，眼神却冷了下来。
她低下头，任人扶着往前走。
一步，两步。
脚踝忽然一软，整个人往前栽。
苏青岚回头，伸手扶住她肩膀。
她借势靠在他身上，低声道：“谢谢……”苏千玖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忽然抬手，铜球一抛，接住，再抛。
“别装了。”
他声音不大，“你根本不怕摔。”
许暮云雪没抬头，只把脸埋在苏青岚肩侧，手指悄悄掐进掌心。
疼让她保持清醒。
府门在身后合上。
灯笼光被挡在外面。
她站在门厅里，低着头，呼吸微弱。
苏青岚松开手，退后一步。
苏千玖走下来，站到她面前，蹲下，平视她眼睛。
“听着。”
他声音很轻，“我不在乎你是谁。”
他伸手，捏住她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动不了。
“但你要是伤了苏青岚一根头发。”
他盯着她，“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许暮云雪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只点了点头。
苏千玖松开手，起身，转身就走。
苏青岚站在原地，没动。
许暮云雪靠在柱子边，喘了口气。
左臂的裂痕还在疼，血没止住。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动作很慢。
苏青岚忽然开口：“你刚才……笑了。”
她一僵。
“对苏千玖。”
他声音很轻，“你以前最怕他。”
许暮云雪低头，声音沙哑：“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
她没答，只抬起手，看了看指尖的血。
血滴下来，砸在袖口，晕开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