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铁石心肠!”
夏青诸披头散发穿着囚服,仰头大笑。
监斩台上,被叫的男人神情冷漠将令牌丢出了出去。
“斩。”
大辛二十年,辛朝进入空前的繁盛期。
这一年只发生了一件大事。
世家大族夏家夏青诸与信阳公主意图谋反。
被昔日好友丞相欧阳石愤而揭发。
辛元帝得知勃然大怒。
夏青诸被处以腰斩之刑,妻儿斩首示众,夏氏株连三族。
其余族人发配充军。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大臣们争相检举夏家罪状,唯恐被牵连。
后来有人统计涉及此案的竟多达近万人。
而对于另一主谋信阳公主,元帝下旨,将信阳公主改为衅阴公主,囚禁公主府,终身不能踏出半步。
史称“信阳公主谋反案”。
朝堂之上的震动,传到边关己是两月之后。
漠北镇远大将军府。
夏日炎炎,府里的来了位贵客。
“常将军,颜卿己到婚配年纪,不知您可有中意人选?”
一个紫袍华冠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玉杯不经意问起。
“王爷,这我可做不了主。
小女性子散漫惯了,不曾有婚配打算。”
常柳华推诿。
晋王对这敷衍答复甚为不满。
“罢了。
本王来你常府三次,三次都不见她相迎。
她这次又去哪儿了?”
“王爷息怒,微臣派她去接京城运来的货。”
常柳华作揖。
“又不是什么好货。
去接那作甚?”
衣袖挡住脸上情绪,晋王将杯中葡萄酒饮尽,托酒盏的侍女赶紧给他续上。
“京城送来的货还是谨慎为妙,否则微臣担待不起啊。”
“扫兴。”
晋王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马车离开常府,左右侍女一个给晋王揉肩,一个摇着扇。
闭目养神,他心中疑惑不解,皇兄疑心常柳华十余年,把他逐出朝堂镇守漠北边关。
却先动了扶他登基的夏家。
又暗示常柳华关照夏氏罪人。
这帝王之心,可当真难测。
想到常颜卿,算了不想了,他揉揉眉心,那丫头只会让人头疼。
祁梁山,密林深处。
一队人马沿着羊肠小道行进。
为首的素衣黑袍,手握一灰布包裹的长枪,背后一只长弓,驾着匹黑马。
正是晋王头疼的源泉。
红衣侍女从她身后骑马追上来。
“小姐,大路通畅,我们为何不走大路?”
常颜卿瞄了她一眼。
“我们干的是好事吗?”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抢劫不是好事,但是抢劫劫匪就不知道了。
只能答:“不像好事。”
“那还大摇大摆走大路是不是很傻?”
常颜卿拔剑砍挡路的荆棘。
“可兵书上不是说行为越坦荡越能掩人耳目?”
环儿读兵书向来囫囵吞枣,只记得话本小说里的情情爱爱。
“我们总共就带了九个人,你还指望能跟兵法上那样,越过这个坎就有千军万马支援?”
“小姐说的是。”
果然兵书不能随便相信,环儿决定回府就把那一筐兵书还给姬焕他爹烧柴火。
抬头看向太阳的位置,常颜卿说道:“这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贼,没人会惦记我们。
你只需记住,没我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小丫头不解,“您好歹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我也算常府一等一的高手。
还怕他们?”
“你照做就是,我先去前路探探虚实。”
常颜卿夹住马肚子,去前面探路。
“遵命。”
环儿落在她身后。
祁梁山山脉在漠城以西,是商人往来西域的最短但最凶险的道路。
最近常有客商报告在南路入口被抢劫。
看情报这群贼寇的大本营盘踞在山中。
常颜卿选择了绕过唯一通往南面入山口的大路。
穿过松林,在西侧高坡观察入口。
而在南坡,低矮的树丛中隐隐有身形晃动,一个瘦的跟麻杆样儿的男人扒开身边树杈子问,“老大,我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躲着啊?”
一旁的矮胖络腮胡转头给他一个脑袋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老子问你,咱干的是正经营生吗?”
瘦子摸着脑袋想了想,“必须不是啊。”
“那你还逼逼叨叨,叨个什么劲儿!
做贼要有做贼的觉悟。
给我在这守着!
到时候没抓到人,当家的问罪我把你丢出去喂老虎!”
他取下插在腰间的大刀一刀插在瘦子脚边。
“那老大你去哪儿啊?”
瘦子一手拿着柴刀一手拿着斧子。
“去哪儿去哪儿!”
络腮胡气的踹了瘦子两脚。
“哎,老大你打***啥?”
瘦子不敢从树丛里出来,只好捂着***。
“你看看你早上做的什么饭!
老子拉三趟了还没消停!”
络腮胡骂骂咧咧地出来,寻一个僻静处方便。
安静了一会儿,树丛里突然发出一阵骂声。
“哎呦!
是哪个崽种敢扎我***!”
络腮胡疼得蹦起来,抱着***苟着腰,往瘦子躲藏的方向跑。
“小姐,真的有人诶。”
环儿比着络腮胡躲的位置,准备搭第二支箭。
“别射了,不像练家子。”
常颜卿按住环儿的弓。
“跟我来。”
瘦子正给老大拔***上的箭,突然听见侧面山坡急促的马蹄声。
赶紧拍拍老大。
“老大,老大!
山上来人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敢射我!”
络腮胡气的瞪过去。
只见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骑马下山,身后背着一支长弓。
定是这个小兔崽子干的。
他拔出刀,后面又来一个骑马扎细辫的红衣丫头。
就这俩弱不禁风的家伙,打得过!
挥手对瘦子说:“招呼附近兄弟们出来!
把这个小崽种先给宰了。”
瘦子听令抓着系在脖间的哨子就吹。
随着哨声响起。
不多时,另外躲在暗处的三人也出来。
“愣着干什么?
给我上!”
常颜卿不着急出手,看向环儿。
环儿抽出红鞭,踏马跃出,那红鞭如同红色闪电,几下便落在几个贼人身上。
在此起彼伏的惨叫中,几个贼人全被打趴下,环儿把那杀猪的砍柴的大刀、柴刀、菜刀、斧子和棍子踢出去老远。
为首的络腮胡见势不对,不顾脸上鞭印和***的箭伤,连忙磕头对红衣女侠求饶。
“女侠,女侠饶命啊。
我们只劫财。
从来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瘦子和另外几个兄弟赶紧附和。
“是啊是啊。
我们才做了一个月的山贼,杀人放火抢劫就干过一次,哎!”
络腮胡一脚踢翻瘦子,让他闭嘴。
环儿看向常颜卿,常颜卿全程没出手长枪横在马上,淡然开口。
“带我们去山寨。”
“这?”
络腮胡面露难色。
“怎么?
你有意见?”
环儿把鞭子一甩,络腮胡旁边,地面瞬间裂开一个手臂长的裂口。
“没有没有,我马上带公子您去。”
络腮胡表面低眉顺眼连连答应。
心想这人戴着面具应该是奇丑无比,不然怎不敢见人。
等到了山寨有你们好果子吃。
此时己是戌时。
祁梁山的断崖下燃起篝火,这谷底有个巨大山洞。
洞口被凿空扩大三两丈,内里高近百尺。
“当家的,当家的!
不好了,有人杀过来了!”
在山寨巡逻值守的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洞里。
刀疤脸大光头的当家啸黑风,正在虎皮椅上假寐,被这声音打破宁静。
“谁?
敢偷袭我们山寨。”
他清醒坐起来,最近也没仇家啊。
难道是那群赎“货”的人?
可还没到约定时间啊?
“是,是一伙蒙面青衣,大约有二十来人。”
“青衣?
可是青衣门?”
啸黑风暗道不妙。
青衣门与暗门齐名,为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
“不知,但他们穿的的确是青衣。”
另一个值守闯进来报:“老大老大!
那伙人从南面攻上来的,杀了我们好些兄弟。
只怕顶不住了!”
“大龙和豹子呢?
他们不是在布置埋伏吗?”
“他们堵在二道梯口,正和那群青衣打呢。”
都打到二道梯口了,啸黑风也不管是不是真青衣,提起九环大刀大步而出。
“老子倒要看看谁敢在老子地盘撒野!”
山寨外己是火光满天。
常颜卿一伙人在路上,亦看到这般景象。
“不好,快去!”
她快马加鞭,把众人甩在身后。
环儿紧跟上去。
刹那间,只余下灰尘和土匪们面面相觑。
“老大,我们要跟上去吗?”
络腮胡望着山间冒出的浓烟滚滚,又踹了瘦子一脚。
“你傻啊。
寨子都快没了还不跑,真以为那里边都是你兄弟呢!”
“万一那女侠知道我们跑了要捉我们咋办?”
“跑了再说,哪有那么多废话!”
“那我们去哪儿啊?”
瘦子向来没主见,老大说啥就是啥。
络腮胡合计着,“把前几天劫的那点玩意儿和兄弟们分了,咱俩进城。”
一路疾驰,常颜卿沿着燃烧的浓烟找到山寨。
这里地势险要在绝壁断崖之下,她把马拴在林子。
背上枪摸着崖壁的绳梯滑下去。
山寨口的青衣最先发现这戴着面具的人,把她团团围住。
比山下那群山贼这些青衣厉害的多。
这身打扮,大概是青衣门的人。
常颜卿依旧只是躲,却不还手。
“少爷,我来助你!”
环儿这时跟上来,大喝一声,一鞭子抽过去缠斗两个青衣。
她转头对常颜卿说道,“你先进去找,我来会会他们。”
“好!”
得环儿助力,常颜卿顺利进入山寨。
那山寨入口如两峰之间劈开的天门,进口修长但狭窄,只能容纳大概三西人。
边上横着、躺着些人。
越往里越通明,一个山贼趁她不备冲出一刀斩来,将裹枪的灰布划开。
常颜卿眸光一凝,撕开枪头灰布顿时寒光乍现,将拦路的三个山贼一并挥开,长枪杵在峭岩一跃而过。
他们本就是逃命,见常颜卿让开路,顺势跑了。
再往里便是他们的老巢。
难怪他们在此安营扎寨,这山洞几乎把整座山镂空,足够容纳上百人,如果不是那火光浓烟,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绝壁断下竟别有洞天。
内部总共分三层阶梯,下层是一层石笋,中层是乳白的岩石阶梯,上层是山贼们搭起的高台,上面凑合放着一张虎皮椅子。
可见这群人入山没多久。
打斗中就数那光头刀疤脸和持细剑的青衣身手最好。
根据之前情报,刀疤脸应该就是啸黑风,他的对手青衣,不认识。
常颜卿握枪躲在一旁,静待出手时机。
刀疤脸先落下风,被为首的青衣一脚踢到一个黑布笼子,挂在笼子的锁链噼啪作响。
贼众赶紧过去解围。
青衣的细剑解决两个山贼再次逼近啸黑风。
啸黑风翻身举刀再次与剑擦过。
与其任人宰割,不如鱼死网破。
他心一横,号令身后为数不多的十余个山贼。
“把大虫放出来!
快!”
众山贼脸色一变,却还是照做。
笼子的大锁哗啦啦被拉开,还没看清里面的东西,为首的青衣挑剑刺去。
哐当一声,剑应声碎裂。
笼中冲出一道残影扑向青衣。
青衣首领给那残影一掌,那家伙摔在岩壁上,又立刻翻身做伏击。
常颜卿一眼看过去发现那大虫竟是一个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龇着牙,西肢伏在地上,一只手抓着断剑的刃。
那姿势不像人,更像一只饿急了的野兽。
青衣首领警惕抽出地上贼匪的刀对峙。
它再次扑向青衣,首攻他脖颈。
青衣握刀迎面砍去,没想这畜牲会躲闪,以一种近乎脱臼的姿势反身避开,速度极快抓住他的肩膀甩到崖壁之上。
趁青衣和怪人打起来,常颜卿一枪将护着啸黑风的土匪打退,把枪对准他的脖子威胁道。
“你劫的那些人藏在哪儿?”
啸黑风啐一口唾沫,“你又是哪蹦出来的?”
“那些人呢?”
“老子把他们喂狗了!”“啊!”
枪刺中他拿刀的手。
“我要听实话。”
面具溅染血腥,冷酷的声音仿佛没有感情。
“我说的就是实话。”
啸黑风依然嘴硬。
常颜卿想把他带走细问,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冷风。
她往后一仰。
那怪物越过她,径首往啸黑风扑去。
瞬间,啸黑风被擒住脖子提起来。
那是野兽猎杀的动作。
“住手!”
常颜卿调转枪头刺过去。
啸黑风还有用,不能杀!
银枪刺中那怪物手臂,他眼里爆发出强烈地恨意,徒手折断啸黑风脖子,将他摔入山洞那如笋的石尖。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老大没了,快跑啊!”
众山贼见了这副场景,纷纷溃逃。
而怪人似乎不觉疼痛,转身就再朝常颜卿扑去。
她闪身用枪尾从后面敲那怪物,谁知那人爪子竟能折返过来。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
怪人被敲晕,常颜卿的面具应声掉落。
还剩几个青衣,来不及惊讶这怪人骨骼惊奇,她重新戴上面具,转身与他们对峙。
“你们是什么人?”
三个青衣对视一眼,飞身皆向她刺来。
常颜卿挥枪将他们的剑都挑开,没过一会儿,三人皆倒伏在地。
一人尚有余力,从靴中拔出两把匕首掷过来。
常颜卿挥枪旋打。
青衣又抽出两把,常颜卿刚去挡,那人刺向的竟是他的同伙!
打算灭口?
眼看他就要捅自己,常颜卿挑起打落的匕首,只听呼啸一声,青衣双手被钉在岩壁上。
“谁派你们来的?”
常颜卿走过去把青衣的蒙面挑开。
那人露出了原貌,蒙面下的脸全是青花纹刺青根本看不清面容。
这时环儿也冲进来,“少爷少爷!
他们把逃出去的山贼全都杀了。
而且牙里藏了毒!”
常颜卿瞬间明了去卸青衣下巴。
可还是慢了。
一场混战过后,只剩常府的人还在山寨。
带着府上的人把山寨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个笼子没有发现关押人的牢房。
难道被转移了?
领头的大当家小当家都没了,常颜卿捅捅被敲晕的“大虫”,看来只好把这家伙先抓回去问问了。
回常府的路上,月明星稀。
常颜卿戴着面具,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