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的冬夜,滨江别墅的暖光几乎要把江面上的寒气熔开。这座盘踞在临江峭壁上的欧式建筑,今晚被缠满了鎏金灯带,门口两座汉白玉石狮的眼睛里都映着水晶灯的碎光 —— 这里是苏家的主场,是长子苏慕宇与林氏集团千金林小婉的订婚宴,整个滨江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宴会厅里,三层高的水晶灯垂落下来,光线透过切割面洒在宾客们的礼服上,男士们的西装袖口别着定制的银质袖扣,女士们的手袋上缀着闪烁的水钻,连侍应生端着的香槟塔都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舞台中央,苏慕宇正牵着林小婉的手接受祝福,他穿着笔挺的炭灰色西装,眉眼间是苏家子弟特有的矜贵,而林小婉的白色纱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珍珠,两人站在铺满玫瑰花瓣的 T 台上,像极了杂志封面上的金童玉女。
“苏董好福气啊,儿子出息,女儿又这么乖。” 张世霖端着酒杯凑到苏振邦身边,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他是苏氏集团的副总,今天穿了件深棕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西装,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苏振邦刚笑着应了句 “托福”,目光就飘向了角落里的小女儿 ——19 岁的苏慕晴正坐在钢琴边,手里捏着一块草莓慕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哥哥,发尾还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发夹,那是母亲林婉仪早上刚给她夹上的。
苏慕晴本想着等宴会再热闹些,就去给哥哥弹首《婚礼进行曲》,她的钢琴考级早过了十级,上周还特意练了这首曲子。可没等她放下甜品叉,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笛声,起初像是被江面的风揉碎了,若有若无,可没过几秒,那声音就像生了脚似的,直直朝着别墅冲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把宴会厅里的小提琴声都劈成了碎片。
“怎么回事?” 有人放下酒杯,皱着眉朝窗外看。江面上的霓虹本是暖橙色的,此刻却被两道旋转的红色光柱划破,三辆印着 “刑侦” 字样的警车停在了别墅门口,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他们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宴会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原本笑着交谈的宾客都僵住了,林小婉的脸色先白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苏慕宇的手,而苏慕宇也收起了笑容,朝着门口走去。苏振邦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放下酒杯,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刚迈出一步,就被为首的刑侦队长拦住了 —— 那人约莫四十岁,肩宽背厚,眼神锐利得像刀,手里拿着一张纸:“苏振邦先生,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涉嫌罪名是非法融资、职务侵占,请跟我们走一趟。”
“爸!” 苏慕晴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甜品叉 “当啷” 一声掉在盘子里。她看着父亲被两个警察夹在中间,父亲却没有挣扎,只是转过头,目光穿过慌乱的人群,直直落在她身上。苏振邦的脚步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 那是一支黑色的旧钢笔,笔身已经有些磨损,笔帽上刻着一个小小的 “振” 字,那是他刚创业时,林婉仪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他快步走到苏慕晴面前,把钢笔塞进她攥得发白的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笔身传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晴晴,收好它,别丢了。”
苏慕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她回头,看见母亲林婉仪正扶着旁边的餐桌,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嘴里喃喃着 “不可能…… 振邦他不会……”,话音未落,身体就一软,直直地朝着地上倒去。周围的宾客瞬间乱了,有人下意识地后退,有人掏出手机拍照,刚才还围着苏家说吉祥话的亲友,此刻都像受惊的鸟,纷纷朝着门口挪 —— 张世霖悄悄退到了人群后面,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被带走的苏振邦,又快速移开;林小婉的父母拉着女儿,低声说着 “这事跟我们没关系”,脚步已经挪到了玄关。
“让一让,都让一让!” 一个苍老的声音挤了进来。是管家老周,他今年六十多岁了,头发已经花白,平时总是穿着熨得平整的灰色制服,此刻他的围裙上还沾着刚给宾客切蛋糕时的奶油,却顾不上擦,快步冲到林婉仪身边,蹲下来小心地把她扶起来,又转身看向呆站着的苏慕晴,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安抚的沉稳:“小姐,别慌,先送夫人去医院,其他事咱们慢慢说。”
苏慕晴攥着那支旧钢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钢笔的金属笔帽硌得她手心发疼。她看着父亲被警察带上警车,红色的警灯在夜色里旋转,把父亲的背影拉得很长;再看宴会厅里,水晶灯还亮着,玫瑰花瓣散落在地上,可曾经围着他们家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几个佣人站在角落里,眼神惶恐。江面上的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她发尾的珍珠发夹轻轻晃动,也吹得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钢笔的笔帽上,晕开一小片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