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绝境逢生处
林渊死死咬着牙,用牙齿和还能动的左手,费力地将右臂伤口上方那截破烂的袖口撕扯下来。
布条粗糙,带着砂砾和汗水的黏腻感。
他摸索着,将布条绕过小臂那道深可见骨的豁口,狠狠勒紧打结。
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后背黏在冰冷的岩石上。
每一次呼吸都扯着左肩的箭伤,喉咙里全是铁锈味。
石滩外,马蹄声杂乱地兜着圈子,夹杂着暴躁的呼喝。
几支箭矢“夺夺夺”钉进石缝边缘的岩体,碎石崩溅,擦过林渊的脸颊,留下***辣的划痕。
他猛地缩头,身体紧紧贴住石壁最凹陷处,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
“出来受死!”
拓跋烈沙哑的吼声撞在岩石上,嗡嗡回响,“老子给你个痛快!”
林渊闭着眼,强迫自己放缓急促的喘息。
每一次濒死回溯带来的不仅是寿元的损耗,更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虚弱叠加。
血玉冰冷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意识深处,下方那几行模糊的古篆像毒蛇般缠绕着他——剩余寿元:未知。
他不想再死了。
绝不能!
外面短暂的安静之后,响起了枯枝败叶被拖拽摩擦的声响,还有火石敲击的清脆声音。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林渊的心脏。
“烧!
给老子把这耗子洞熏出来!”
男人狞笑着下令。
浓烟,带着枯草燃烧的呛人焦糊味,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开始顺着狭窄的石缝口钻了进来。
起初只是丝丝缕缕,很快便成了滚滚的浊流。
林渊猝不及防吸进一口,顿时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牵动全身伤口,眼前金星乱冒。
他立刻撕下另一片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浸湿了唾沫——这点微乎其微的水分在灼热的戈壁空气中瞬间蒸发大半——紧紧捂住了口鼻。
没用。
浓烟无孔不入,辛辣***的气体灼烧着他的鼻腔、喉咙和肺部。
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滚烫的刀片,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他五脏六腑移位。
视线迅速被泪水模糊,石缝里的景象扭曲晃动。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将他淹没。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真的要……再死一次?
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痛楚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不行!
他强迫自己睁大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在浓烟和石壁的缝隙中艰难搜寻。
头顶?
不行,全是坚硬的花岗岩。
两侧?
狭窄得只容侧身。
背后?
冰冷的岩石纹丝不动。
唯一的出口,正被浓烟和死亡堵死。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飞速流逝,捂着口鼻的手无力地垂下。
视野的边缘开始发暗,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骑兵们得意地狂笑着,透过浓烟,变得遥远而扭曲。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那一刻——叮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悠扬,带着某种奇异节奏的驼***,穿透了浓烟,穿透了死亡的窒息感,清晰地传入了林渊的耳中。
那声音仿佛沙漠中的甘泉,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石滩外的喧嚣瞬间一滞。
狂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疑的低吼:“什么人?”
浓烟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减弱了一些。
林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将头探向石缝口,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和尚未散尽的烟气,看到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缓缓行近。
数十头高大的骆驼驮着沉重的货物,在戈壁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商队外围,十几名穿着统一皮甲、神色精悍的护卫警惕地按着腰间的弯刀。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最前方,几匹骆驼背上架设着几具结构复杂、闪着金属寒光的强弩,弩箭己然上弦,冰冷的箭头有意无意地指向拓跋烈和他那十几个散开的骑兵。
一个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骑在一匹温顺的驮马上,走在商队最前方。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看起来像个寻常的管事,但那双眼睛扫过石滩上对峙的场景时,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
他抬了抬手,商队停了下来。
“这位爷,”老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石滩,带着西域口音的官话,“戈壁滩上讨生活不易,何必跟一个落难的人过不去?
打打杀杀,惊扰了驼队事小,若是不小心碰坏了谁的货物,或是伤了和气,那就不值当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架在驼背上的强弩,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骑兵首领死死盯着那些闪烁着危险光泽的弩机,又看看商队里那些明显不好惹的护卫,最后目光阴鸷地剜了一眼林渊藏身的石缝。
他手下那些骑兵也显得有些躁动不安,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
弩机,尤其是在这种开阔地带,对轻骑兵的威胁是致命的。
这支商队,显然不是普通的行商。
“哼!”
骑兵首领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手中的弯刀不甘地指向石缝,“算你小子走运!
下次见面,老子定要取你狗命!
我们走!”
他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带着手下如一阵旋风般卷向戈壁深处,扬起漫天沙尘。
石滩外,只剩下商队和死里逃生的寂静。
林渊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冰冷的石缝里,只剩下剧烈而痛苦的喘息。
每一次咳嗽都带着浓烈的灼烧感和血腥气。
汗水混着烟灰和血污,在他脸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脚步声靠近。
那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在两名护卫的跟随下,走到了石缝前。
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渊身上狰狞的伤口,尤其是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和左肩的箭创。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久经风霜的平静审视。
“小兄弟,”老者开口,声音低沉,“还能动吗?”
林渊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
他试图撑起身体,刚一动,右臂的剧痛就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倾。
就在他身体失去平衡前倾的瞬间,一个硬物从他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怀里滑了出来,“啪嗒”一声掉落在石缝入口处的碎石地上。
那是一小块残破不堪、边缘焦黑的羊皮,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和某种烈火的焚烧。
羊皮卷的背面朝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用暗褐色线条勾勒出的奇怪图案。
林渊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块羊皮上,瞳孔微缩。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老者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卷掉落的羊皮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没有去捡,只是再次看向林渊,语气依旧平静:“伤得不轻。
左肩那箭,得赶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