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攥着半块裂了纹的月牙玉佩,蹲在鬼市最暗的巷口——“骨瓷巷”的尽头。
青石板缝里渗着陈年的霉味,混着远处纸人铺飘来的香灰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呛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指尖把玉佩攥得更紧。
这玉佩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另一半在“骨瓷张”手里,找到就能知道她的身世。
可她找了整整三个月,最后线索却断在了这鬼市——三年前,骨瓷张的铺子一场大火烧得精光,一家三口据说都葬身火海,只剩巷尾这传说中“卖死人东西”的鬼推车,偶尔会在夜里出现。
巷尾忽然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动,是老木头车轴缺了油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刺耳。
沈微澜猛地抬头,看见一盏骨瓷灯从浓得化不开的雾里“浮”了出来——不是推車的人显眼,是那灯太亮,白得像刚从坟里挖出来的人骨,灯柱上刻着缠枝莲,花瓣纹路里嵌着点暗红,远看像没擦干净的血渍,在雾里泛着冷光。
推车的是个穿灰布衫的老头,佝偻着背,脸藏在灯影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浸在水里的寒星。
他停在沈微澜面前,声音沙哑得像枯木摩擦:“姑娘,买灯?”
沈微澜的声音发颤,雨丝打在脸上,凉得像针:“我……我要找‘骨瓷张’的灯。”
老头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诡异的回音:“这就是。”
他伸手掀开竹制的灯笼罩,里面的火苗竟不是寻常的橙黄色,而是透着股寒气的青蓝色,像坟头飘着的鬼火。
青蓝光一照,灯柱上的缠枝莲忽然活了似的,花瓣慢慢舒展,那暗红纹路竟真的是血——新鲜的,还在灯柱上微微发黏,甚至能看见血丝在纹路里隐约流动。
沈微澜吓得往后缩,后腰撞到了冰冷的墙,却被老头一把拽住手腕。
他的手像冰窖里捞出来的,指腹精准地按在她腕间那片月牙形的红胎记上——这胎记是她从小就有的,母亲说过,这是“命印”,不能随便让人碰。
“姑娘,这灯认主。”
老头的声音突然变了,从沙哑的老声变成了清亮的年轻女子声,像初春解冻的溪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你要拿它,得用一样东西换。”
“换什么?”
沈微澜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却不敢挣扎。
“你梦里的人。”
话音刚落,青蓝色的火苗“呼”地窜高半尺,火苗里似乎映出一张少女的脸,眉眼弯弯的,正对着她笑。
沈微澜眼前一黑,像被人拽进了冰水里,瞬间跌进了那个重复了十几年的梦里。
还是那个场景。
红烛高烧的婚房,雕花的铜镜前,她穿着大红的嫁衣,梳着双环髻,可镜里的人却不是她——是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女,正对着镜外的人笑,声音甜得发腻:“阿晏,你看我好不好看?”
镜外站着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她,只看得见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后,发尾系着一块墨玉。
他伸手抚上少女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好看,阿瑶穿什么都好看。”
“阿瑶”——这个名字像针一样扎进沈微澜的心里。
下一秒,画面碎了。
漫天火光舔舐着雕花的门窗,木料燃烧的噼啪声里,混着少女的哭声和金属碰撞的厮杀声。
玄色锦袍染满了鲜血,男子抱着昏迷的少女,一步步走进火海,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颤抖:“阿瑶,等我,我一定找你……一定……阿瑶!”
沈微澜猛地惊醒,雨己经停了,巷口的雾散了些,她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骨瓷灯就放在身边,青蓝色的火苗还在静静燃烧。
她摸了摸手腕,胎记处烫得吓人,低头一看,灯柱上的缠枝莲旁,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字,是用暗红的血纹刻的——“阿瑶”。
“姑娘,灯拿好。”
老头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又变回了沙哑的老声,“记住,灯灭的时候,梦里的人会来找你。”
沈微澜抱着灯站起来,灯身微凉,却不冰手,像有生命似的。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
咚!
咚!”
,三更了。
她转身想离开这诡异的巷口,却看见巷口站着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身形和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他的脸藏在巷口的阴影里,只看得见下颌线紧绷着,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鞘是墨色的,上面刻着缠枝莲的纹样。
风一吹,他的衣摆动了动,声音冷得像冰:“把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