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烬睁开眼时，黏腻的触感己爬上脚踝。
她低头，看见自己赤足陷在黑色黏液里，每走一步都扯出蛛丝般的细线。
七天前发狠刻在墙上的刀痕还在，歪歪扭扭的"再回来是狗"正被渗出的黑液缓慢吞噬。
"钱！
钱！
好多好多钱啊——"那声音从走廊尽头传过来出来，带着金属刮擦脑髓的震颤。
前方纱帘无风自动，缝隙里漏出的金光像钩子般拽着她的视网膜。
（又来了。
）她咬紧后槽牙向前走，黏液从脚趾缝里挤出咕啾声。
掀开纱帘的瞬间，钞票的油墨味混着某种***的甜腥劈头盖脸砸来——玻璃幕墙后，成捆现金堆成扭曲的山脉。
被染成漆黑的承重柱上，百元大钞的浮水印正诡异地蠕动。
左右展柜里，羊绒裙女生和某个浓妆女人像标本般贴着玻璃，瞳孔扩散的眼里映出盘旋的黑烟。
"他情妇的腰很软。
"黑烟突然拧成食指，戳了戳玻璃，"女儿的脸蛋更嫩...""拿钱。
"钟无烬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
黑烟"噗"地散开半米，又谄媚地聚拢到钱堆前："你召唤我，不就是为了惩罚那小***？
"它突然压低声线，"让她当我的奖品...不比钞票有趣？
"布料摩擦声刺破凝滞的空气。
钟无烬撸起左袖，疤痕在惨白灯光下像条蜈蚣。
她踩上栏杆纵身一跃，裂纹瞬间从指尖炸到肘关节，釉质剥落般的皮肤下透出岩浆似的红光。
"钱！
只能拿钱。
"她掐住黑烟咽喉的刹那，整座钱山开始簌簌掉落纸币，"人——"五指收拢，黑烟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一个都不准碰。
""哈！
"黑烟突然爆发出尖笑，黑烟在笑声中暴涨两米，"不能伤害人？
"它猛地旋身，袖口扫灭两盏展柜灯，"哈哈哈哈，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可以这么好笑。
"黑暗吞没情妇惊恐的脸时，金钱玻璃后浮现出无数佝偻黑影。
它们用鸟爪般的手抓挠钞票，纸币在触碰到的瞬间化作黑灰。
羊绒裙女生突然开始疯狂拍打玻璃，钟无烬看见她张大的嘴里正涌出和自己脚下相同的黏液。
黑袍滑落的瞬间，钟无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张脸。
雪白的发丝垂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三白眼，却泛着妖异的银光。
耳骨上本该是黑色的耳钉与耳环，此刻全成了刺目的白，像某种病态的反转。
"钟无烬——"白发恶魔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吼，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野兽发出的最后挣扎。
它的手指猛地扣住钟无烬的肩膀，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她。
"如果你不是为了要那人的性命——"它的声音突然拔高，尖锐得像是玻璃碎裂，"你怎么会叫我出来？！
"钟无烬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带着一股腐朽的甜腥味，像是腐烂的水果混着铁锈。
它的胸膛剧烈起伏，白色的发丝随着每一次喘息而颤抖。
"你又怎么会——"它突然笑了，笑声像是刀尖刮过骨头，"心甘情愿让我跟你共享身体？！
"它的手指从钟无烬的肩膀滑到她的咽喉，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颈动脉，像是在感受血液的流动。
钟无烬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它的掌心下加速，而它的眼睛里闪烁着饥饿的光。
"你现在跟我提——"它的声音骤然压低，变成一种危险的嘶嘶声，"不能伤害人？
"它的脸突然逼近，鼻尖几乎贴上钟无烬的，呼吸交错间，钟无烬能看见它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苍白、冷漠，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光凭你这个无欲无求的人——"它猛地后退一步，张开双臂，像是在展示什么可笑的东西，"你让我怎么在这里待着！
"它的声音突然拔高到近乎尖叫，整个空间都因为它的愤怒而震颤。
黑色的黏液从墙壁上渗出，像是被它的情绪感染一般沸腾起来。
"我要欲望！
"它一拳砸向身旁的玻璃展柜，裂纹瞬间蔓延，"我要最丑陋的欲望！
"玻璃碎片映出它扭曲的脸，它的嘴角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
"我要那些恶行！
"它的手指深深***自己的白发里，用力拉扯，像是在惩罚自己，"我要那些恶心的想法——"它的声音突然哽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像是饿极了的野兽。
"我要吃！
"它的手指掐住自己的脖子，指甲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血痕，"我饿啊！
"它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钟无烬能看见它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忍受的饥饿。
"我想吃那些一点一点内心烂掉的人！
"它突然扑到钟无烬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可惜你不是！
你不是！
"它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却又混杂着愤怒的嘶吼。
"你还要饿着我！
"它猛地推开钟无烬，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她颤抖的手指像是控诉，"你是人啊！
"最后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痛苦。
它的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发抖，白色的发丝黏在它汗湿的额头上，让它看起来既疯狂又脆弱。
钟无烬站在原地，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她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恶魔，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它真的饿坏了。
钟无烬眯起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讥诮的阴影："又饿不死。
"白发恶魔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臂像铁箍般死死环住钟无烬的大腿。
黑色黏液顺着它的膝盖在地面晕开，它仰起那张与钟无烬一模一样的脸时，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你把我..."它抽噎着，鼻尖泛红，"从我家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拽出来..."喉结艰难地滚动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它突然把脸埋进钟无烬的裤腿布料里蹭了蹭，"没有同类...没有朋友..."抬起泪眼时，嘴角委屈地下撇，"只有你这个狠心的契约者..."钟无烬太阳穴突突首跳，看着自己的脸做出这种表情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恶魔的指尖正无意识地在她大腿上画圈，冰凉的触感透过运动裤传来。
"啊呀！
"她猛地抖腿，"说过多少次了！
不许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
"白发恶魔像只无尾熊般攀附上来，冰凉的手臂突然环住钟无烬的脖颈。
它把下巴搁在她肩窝处蹭了蹭，发丝间散发出淡淡的依兰花香味。
"那你也不能饿着我啊～"尾音拖得老长，带着撒娇般的颤音，温热的吐息喷在钟无烬耳后，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它的手指不安分地卷着钟无烬的一缕黑发，"你都饿我多久了..."声音突然委屈得发颤，眼眶说红就红，"我要吃..."指尖顺着她的锁骨滑到心口位置，"我吃不饱..."突然张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作势要咬。
"这事情的奖励区区200亿贪来的钱..."它猛地抬头，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我吃不饱啊！
"突然暴起掐住钟无烬的双肩疯狂摇晃，"我！
吃！
不！
饱！
"每喊一个字就加重一分力道，震得钟无烬牙齿都在打颤。
钟无烬被晃得头晕，猛地发力推开这个黏人精。
恶魔踉跄着后退两步，黑色黏液在地面溅开细小的水花。
"你看好了！
"她咬牙切齿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
"我答应你的己经攒够一半了，"她拇指重重划过屏幕，"去日本，你天天都能吃到撑。
"突然压低声音威胁道："这些天能不能别烦我了！
期末要考试了，你知不知道大学期末挂科要补考？
"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边缘。
白毛恶魔瞬间变脸，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己经扬起狡黠的弧度。
"我可以帮你～"它甜腻腻地凑上来，双手捧起钟无烬的右手轻轻摇晃。
冰凉的手指像蛇一般钻进她的指缝，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钟无烬像触电般猛地甩开，"不用！
"声音因为过度抗拒而微微变调。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臂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上次契约的灼痛感。
"代价太大了我用不起，"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之前坑我那两次算我傻！
"恶魔的笑容僵在脸上，白发无风自动。
纱帘掀起钟无烬离开的刹那，恶魔的轻语蛇一样钻进耳膜："很快...我就能天天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