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推开那扇熟悉的防盗门时,一股混合着陈旧家具和某种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已经是深秋,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显得屋里格外昏暗。“妈?我回来了。”她提高声音,
换鞋时瞥见鞋柜旁放着一双小小的、略显陈旧的蓝色儿童运动鞋。她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把。弟弟小森失踪那年,穿的就是类似这样一双鞋,
但绝不可能还是这一双。十五年过去了,什么东西能留十五年?“哎!薇薇回来啦!
”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小跑出来,脸上堆着一种近乎夸张的喜悦,
脸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快进来快进来,正好,我炸了小森最爱吃的椒盐小酥肉,
刚出锅,香着呢!”母亲的精神状态似乎比电话里听起来还要……活跃,甚至有点亢奋。
林薇的目光越过母亲的肩膀,投向客厅。餐桌旁明明只有两把椅子,却摆着三副碗筷。
其中一副,是印着卡通恐龙图案的儿童碗勺,就放在一把空椅子前。“妈,
”林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她放下公文包,“我跟你说过,
小森他……”“知道知道,你工作忙,没事没事,回来就好。”母亲打断她,
几乎是把她拉进客厅,“小森刚才还念叨姐姐呢,是不是啊小森?
”她扭头对着空荡荡的沙发方向,极其自然地笑了笑,仿佛那里真坐着一个孩子。
林薇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她顺着母亲的视线看去,沙发上只有一个略显塌陷的抱枕。
老旧的电视机屏幕是黑的,却能隐约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和母亲那异常热切的表情。
“他去厕所了?这孩子,姐姐回来也不知道等着。”母亲自顾自地说着,
又风风火火地转回厨房,“马上开饭,薇薇你洗洗手。小森!别玩马桶水!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林薇僵在原地。厕所的门关着,里面寂静无声。
她甚至不敢走过去确认一下。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却觉得手指尖发冷。
这不是她预想中母亲因思念成疾的郁郁寡欢,
而是一种……建立在虚幻之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正常”。吃饭的时候,
那种诡异感达到了顶峰。母亲不断地往那个卡通碗里夹菜,嘴里絮絮叨叨:“多吃点鱼,
聪明。”“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你吃得满桌子都是。”林薇食不知味,
她盯着那碗逐渐堆成小山的菜,耳朵竭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没有。
除了母亲的说话声和碗筷碰撞声,什么都没有。但当她低头扒饭时,
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把空椅子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调整了一下坐姿。
她猛地抬头。椅子好端端地在那里。“你看你弟弟,还是这么挑食,胡萝卜都挑出来了。
”母亲笑着用筷子虚点了点那只空碗旁边——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妈!
”林薇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有些发颤,“你别这样!小森他……他十五年前就不见了!
你看着我!这里没有小森!”母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林薇,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陌生和执拗:“薇薇,你怎么也这么说?
你弟弟只是调皮,喜欢跟我们玩捉迷藏。他一直都在家。你是不是工作太累,眼睛不好使了?
”她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责备。那一刻,林薇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恐惧。
她不是在跟一个悲伤的老人讲道理,而是在挑战对方整个世界的基础。饭后,
母亲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去洗碗,那种轻松愉快的姿态让林薇胃里一阵翻腾。
她逃也似的躲进了弟弟曾经的房间。这里倒是和她记忆中差不多,只是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是闲置了十五年的儿童房。小汽车模型整齐地排在架子上,床***整,
仿佛随时等着它的主人回来睡个午觉。书桌上没有灰尘,
一本摊开的图画书页角甚至没有卷曲。林薇在书桌前坐下,试图找到一丝线索,
证明母亲只是出现了严重的幻觉。她拉开抽屉,里面是些旧蜡笔和作业本。
她随手拿起一本数学练习册翻看,里面是稚嫩的数字和红笔打的勾叉。翻到某一页时,
她停住了。那一页的空白处,用红笔画了一个极其扭曲怪异的简笔画小人,小人没有五官,
只有一个大大的、占满整张脸的螺旋状圆圈,看得人头晕。画的旁边,
是弟弟歪歪扭扭的字迹:妈妈不高兴。我不见了,妈妈就高兴了吗?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画和字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她记得弟弟虽然调皮,但画画总是阳光的太阳和小花。
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突然,“啪嗒”一声轻响。林薇吓了一跳,循声望去,
是一只红色的蜡笔从桌子边缘滚落在地。它原本应该好好躺在笔盒里的。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窗户关着,没有风。她弯腰想去捡那支蜡笔,手指即将触碰到的时候,
蜡笔突然自己动了一下,朝门口滚去一小段距离,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孩子把它捡走了。
林薇猛地缩回手,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冰冷而充满探究意味。这不是母亲的幻觉。家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接下来的几天,
林薇请了年假,留在母亲家里。她表面上装作慢慢接受母亲那套“弟弟在家”的说法,
暗地里却开始仔细观察。灵异现象层出不穷,且越来越针对她。她半夜口渴起来喝水,
厨房的灯光会自己明明灭灭,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冰冷刺骨,甚至带着一丝铁锈味,
而白天检查时一切正常。她独自在客厅用电脑处理工作时,电视机会自己打开,
屏幕上是沙沙的雪花点,音量却开到最大,发出刺耳的噪音,遥控器无法关闭,
必须拔掉电源。她洗澡时,浴室的玻璃门上会慢慢凝结出水汽,
然后一只小小的、模糊的手印会凭空出现,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孩子在门外拍打着玻璃。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
她开始频繁地听到一个孩子的笑声,很短促,忽远忽近,有时在隔壁房间,有时就在她耳边。
但那笑声里毫无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模仿出来的、机械的恶意。母亲对这些似乎毫无察觉,
或者选择性地忽视了。她依然快乐地忙碌着,给“小森”准备三餐,
洗他“换下来”的根本不存在的衣服。只有当林薇试图再次强硬地揭穿时,
母亲才会突然变得激动易怒,眼神浑浊,死死护着那片无形的区域,
斥责林薇“心肠变硬了”、“不认弟弟了”。林薇感到自己快要被这种诡异的氛围逼疯。
她决定寻求外部帮助。她想起了当年负责弟弟失踪案的那位老警察,张警官。费了一番周折,
她打听到张警官还没退休,但已经退居二线,快要办了。在一家嘈杂的茶馆里,
林薇见到了张警官。他头发花白,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岁月留下的疲惫和温和。“林薇?
都长这么大了。”张警官有些感慨,“你弟弟那案子……唉,我印象很深。
那时候几乎把全市翻了个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林薇没有过多寒暄,
直接讲述了母亲目前的诡异状况和家中发生的无法解释的现象。她略去了那些最荒诞的细节,
只强调母亲精神似乎出了问题,固执地认为弟弟还在家。张警官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母亲……当年受了很大***。”他沉吟半晌,叹了口气,
“其实,有件事,当年觉得可能无关紧要,也没切实证据,就没记录在正式案卷里,
只是私下里有点印象。”林薇的心提了起来:“什么事?”“大概在你弟弟失踪前半个月吧,
我们社区片警在做走访时,听邻居提过一嘴,说你母亲那段时间情绪很低落,
好像还跟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打听过……哪里能找人‘看看’。”张警官压低了声音,
“老板娘后来跟我闲聊说起,觉得她是病急乱投医,好像是想找什么大师,
求个心理安慰之类的。据说找的是个……不太正规的地方,
像是那种弄些歪门邪道的神婆神汉。”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后来出事了,
我们注意力都在失踪案本身,这些边缘信息也就没深究。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会不会是当年受了什么误导,执念太深,这么多年一直没走出来,
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歪门邪道?神婆神汉?执念太深?张警官的话像是一块拼图,
咔哒一声嵌入了林薇混乱的思绪中。母亲并非一直如此,是接触了那些东西之后才变得这样?
还是因为弟弟失踪后,她才去接触的?目的是什么?“留住”儿子?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