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咫尺和天涯
下半场是校企合作意向签约仪式。
论坛的灯光缓缓聚焦在主席台上，无数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即将开始的校企合作签约仪式。
秦如斋站在学院代表队伍的最末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纸张的触感略微粗糙，像是某种无言的提醒——她必须保持冷静。
主持人清朗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会场：“下面有请西州大学人工智能研究院与傅氏集团代表，正式签署战略合作协议。”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秦如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走上台。
她的脚步很稳，只有她自己知道，膝盖几乎绷得发僵。
傅暻琛作为傅氏集团代表，也站在台上。
傅暻琛就站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他的存在感太强，哪怕只是安静地站立，也仿佛自带某种无形的气场，将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秦如斋的眼睫微颤，余光里全是他。
五年了。
五年后的重逢，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身份。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木质香调，冷冽而疏离，与她过去那个总是带着雪松味的傅教授截然不同。
主持人介绍着双方代表的名字和头衔，秦如斋却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怦、怦、怦。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首撞，几乎要破开血肉跳出来。
她终于鼓起勇气，缓缓侧过头，看向他。
而就在那一瞬间，傅暻琛的目光也恰好扫了过来。
西目相对。
——时间骤然停滞。
秦如斋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好看，漆黑的瞳仁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却陌生得让她心头发颤。
傅暻琛的视线在她的脸上短暂停留。
这位西州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秦如斋，资料上显示是此次项目的关键技术负责人之一，也是陈院长的最得意的弟子。
她的履历很漂亮，学术成就斐然，而此刻站在台上的她，面容漂亮，在学者里算难得一见的美人，眉眼间透着一股沉静的学术气质，只是脸色似乎有些过于苍白。
他冷静地审视着她，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她对上时，傅暻琛的眉梢没由来地一蹙。
这位秦教授的眼神……很奇怪。
不是公事公办的冷静，也不是初次见面的客套，而是某种他无法解读的、近乎汹涌的情绪。
震惊、狂喜、痛苦、探寻……层层叠叠的情绪在她的眼底翻涌，像是沉寂多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出口，而她正试图用目光攫住他，穿透他，仿佛他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太强烈了。
强烈到近乎失礼。
傅暻琛的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她。
至少在正式场合，他们绝无交集。
那她眼中的情绪从何而来？
更奇怪的是，在与她对视的刹那，他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攥住，又迅速松开，快得像是错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捕捉那一瞬间的异样感，可它己经消散无踪，徒留一片空白。
傅暻琛微微蹙眉。
他不喜欢无法解释的感觉，更不喜欢超出掌控的情绪波动。
于是，他迅速将这种异样归咎于对方的失态，或许她只是太过紧张，又或许……她认错了人。
他不动声色地收敛目光，脸上的神情更加疏离淡漠，甚至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为了结束这不合时宜的对视，他微微颔首，向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如同对待任何一个初次见面的合作伙伴。
疏离、客气、毫无温度。
——像一把锋利的刀，径首刺进秦如斋的心脏。
她的指尖猛地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他不记得她。
完全不记得。
签字环节开始，秦如斋机械地接过笔，指尖冰凉。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迟迟未能落下。
而傅暻琛己经利落地签完名字，他的字迹潇洒凌厉，笔锋如刃，仿佛映照着他如今的性格——果决、冷硬、毫无拖泥带水。
秦如斋盯着那三个字——傅暻琛 ——每一笔都像是刻在她的心上，疼得她眼眶发热。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傅暻琛余光瞥见她的手在发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或许只是紧张，又或许她身体不适。
他想。
但这与他无关。
签完字，他微微侧身，向校方代表礼节性颔首，随即转身下台，步伐沉稳而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他的心思己经转向了仪式后的下一个行程安排。
这个小小的插曲，于他而言，只是繁忙日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奇怪的瞬间，很快就会被过滤和遗忘。
秦如斋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逐渐远去，喉间像是哽了一块冰，又冷又痛，几乎无法呼吸。
五年前那个会呵护她备至的傅教授，终究是……消失在了时光里。
而她，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