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寻常的风,是裹着三百年冰煞的葬魂罡,刮过皮肉,像有千百根寒针扎进骨髓。
玄天宗立于悬天崖冰棱之巅,脚下万丈虚空,头顶星河欲坠。
他掌心缓缓抚上那柄沉眠三百年的南明离火剑——“嘶!”
指尖触剑脊刹那,灼痛如焚!
他猛地抽手,指腹焦黑,却仍残留着一股滚烫的执念。
那道月牙形刻痕……哪是铁纹?
那是三百年前,孤月大师最后一握剑时,指骨熔进剑魂,血肉烙下的印记!
“三百年了……”玄天宗盯着剑脊,喉头哽咽,声音沙哑如裂冰。
“昆仑雪埋了几轮回,这剑……怎么还烫得烧心?”
风卷雪沫,拍在剑穗上。
一枚峨眉松果轻轻晃动。
那是孤月从金顶亲手系上的。
当年她笑眼弯弯,指尖拈着松果递来:“昆仑铁树不开花,留粒种子给你。
等它结果,你就懂师父的话了。”
可如今——松果外覆着一层诡异寒霜,霜缝中渗出血丝,丝丝缕缕,随风缠绕,竟织成一张网。
赫然是望月台那幅失传的“莲生松间图”符纹!
只是符中莲瓣,尽数浸在血里,红得刺目,红得发邪。
“师父,这到底是……”话未落,南明离火剑骤然震鸣!
赤焰冲天,暴涨半尺,火舌“唰”地舔过松果——“噼啪!”
霜网炸裂,焦黑纹片如蝶纷飞,散落雪地。
玄天宗俯身欲拾,瞳孔骤缩——那碎纹,竟与剑脊月牙痕严丝合缝,拼出一道失传阵图!
锁仙塔第九层——“阴阳镇魔阵”!
“不可能!”
他失声低吼,声音撕破风雪。
“师父亲口说过——此阵以太阴本源为基,永世不启!
如今拼出,难道……阵眼要破?!”
风忽止。
雪凝空中。
一道柔音,自虚空飘来,如峨眉晨雾,温柔却渗着悲凉:“玄儿……血纹动时,便是阵眼醒时。”
“师父!”
玄天宗猛然抬头,只见漫天飞雪,空无一人。
可就在此刻,他腰间月精轮突然震颤!
银辉翻涌,轮面浮出淡金文字,笔迹清秀柔婉——孤月亲书:“血纹生,裂隙启。”
墨迹在离火映照下微微跳动,笔锋依旧温软,可最后一笔却戛然而止,收尾如断刃。
像极了三百年前,她坠入锁仙塔深渊时,那句被血魔嘶吼生生咬断的——“别……追……”连未尽的牵挂,都一模一样。
玄天宗伸手欲触字迹——脚下雪地,骤然塌陷!
不是风,不是冰裂。
是血纹!
蛛网般的暗红纹路自雪下蠕动而起,顺着冰缝蔓延,红得发黑,像孤月道袍上那抹洗不净的血痕。
他本能挥剑,离火剑气斩落——“咻!”
血纹猛地收缩,竟传出细若蚊蚋的哀嚎!
那声音……他听出来了。
“是……大师兄?!”
三百年前,师兄七人随孤月战血魔,魂飞魄散,神形俱灭。
怎会困于血纹之中?
“你们是来警示我?”
他跪在雪中,指尖颤抖地按向血纹,声音发颤。
“还是……三百年魔气侵蚀,你们己成魔魂?”
指尖触纹,刺骨寒意瞬间逆血而上!
无数嘶吼涌入脑海,像有千万只手在撕扯他的神魂——“滋——”一滴血珠从指尖滑落,滴在血纹上。
瞬间被吞噬!
下一瞬,纹路如烛燃起,光芒裂雪!
两条脉络浮现:一条首插锁仙塔第九层——孤月封印血魔的核心阵眼!
另一条蜿蜒下山,隐入云霭深处,像极了当年她送他下山时,站在望月台望着他背影,欲言又止的那句“保重”。
风雪糊面,他抹去雪水再看——离火剑与月精轮交触之处,竟浮出半枚虚影钥匙!
银红交织,齿痕歪斜,似残缺不全。
他心头一震,猛然想起孤月手札最后一页——画的,正是紫郢剑剑柄缺口!
与这钥匙齿痕,分毫不差!
旁注两字,墨迹深重:“缺一不可。”
“缺的是什么?”
他死死攥紧离火剑,指节发白。
“是青索剑的碎片?
还是……嗡——!!!”
离火剑炸鸣三声!
赤焰冲天三丈,照亮整座昆仑!
夜空如裂,北斗七星中——“摇光”星,骤然泛出血光!
那红,是孤月最后一眼望向昆仑的颜色。
悲悯中含决绝,像在与世间,做最后告别。
“噗!”
一道星芒坠落,砸入雪地,融出冒烟小洞。
洞中,血纹翻涌而上,如黑风谷三百年前的业火重生!
熄了,又燃;灭了,再起。
玄天宗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指腹碾过剑脊月牙痕,滚烫的执念顺着血脉冲上心头,撞得心口剧痛。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
师父留这道痕,不是纪念。
是留门。
门后,是三百年未冷的血。
是紫郢、青索双剑未竟的宿命。
是她用命封印的真相——而他,是唯一能开门的人。
“轰!”
雪地血纹暴起!
如活蛇狂舞,首扑锁仙塔方向,拖出一道道猩红轨迹!
玄天宗抬头,望向那座镇压万魔的九重高塔——离火剑,竟剧烈震颤!
剑身嗡鸣,火光乱抖!
凶兆颤剑!
师父曾言:剑颤一次,大劫近一分;颤三下,天地倾!
他掐指推演天机,脸色骤变——“半个时辰!
阴阳镇魔阵,即将自启!”
他提剑便走,脚印刚落,便被血纹吞噬。
风中,孤月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玄儿……快……平衡要破了……”他咬破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剑上,离火骤然暴涨,映红风雪——“师父!
我不会让它破!”
“这宿命,我接了!”
剑光撕裂长夜,如一道赤虹射向锁仙塔。
身后,血纹如潮奔涌,仿佛三百年前那场血战,正从地狱深处,缓缓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