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雨夜,深圳,滂沱得像是天穹破了窟窿。
沈渊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里那台价值数亿的EUV光刻机冰冷的轮廓,屏幕上的终止合同协议像一道惨白的疤痕。他撑开伞,走入喧嚣的雨幕,一道刺眼的闪电撕裂天际,震耳欲聋的雷鸣紧随其后,世界猛地一颤,无边黑暗吞噬而来。
再睁眼,是呛人的灰尘味和挥之不去的霉味。
剧烈的头痛炸开,陌生的记忆碎片蛮横地涌入脑海——1993年,南方的老旧工业城市,同样叫沈渊,二十出头,顶替父亲进厂的名额不到半年,就撞上下岗大潮,成了窝在家属院待业的青工。
窗外,雨还在下,却不再是深圳那种霸道凌厉的现代暴雨,而是带着泥腥气和煤渣味的淅沥小雨。斑驳的墙壁上,褪色的奖状模糊不清,木头窗框烂了角,冷风嗖嗖地往里钻。身下的硬板床硌得背疼。
这不是他的时代。
沈渊猛地坐起,环顾这间不过十平米、家徒四壁的屋子。桌上,一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缺了角;墙角的蜂窝煤炉子冷冰冰的;地上散落着几本翻烂了的《无线电》杂志。
1993年…他回来了?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腹中的饥饿感火烧火燎,是属于这具年轻身体最原始的叫嚣。他习惯性地向口袋摸去,没有手机,没有钱包,只有裤兜里皱巴巴的几张毛票,加起来一块二。记忆告诉他,这是家里最后的现金。而“家”,是厂里分给父亲,如今只剩他一人死守的破旧公房。
门外走廊传来泼水声和女人尖利的咒骂,骂天气,骂厂里黑心的领导,骂自家不争气的男人。生活的艰辛和粗粝,***裸地扑面而来。
沈渊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衰败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2025年的芯片工程师,掌握着未来三十年的技术脉络和信息洪流,在这里,他就是先知。黄金遍地,股市、房地产、互联网…无数条通往财富之巅的捷径在他眼前展开。
第一步,他需要启动资金。
凭借记忆,他翻箱倒柜,从床底拖出一个旧木箱。里面是几本父亲留下的精装书——《论晶体管电路》、《集成电路初探》。书页泛黄,散发着樟脑丸和时间的味道。他拿起最厚的那本《电子工业技术基础》,沉甸甸的。指尖划过硬质书壳的边缘,微微一滞。
有夹层?
他心念一动,仔细摸索。书壳内侧的裱纸有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裂口。用指甲小心挑开,里面滑出一张薄薄的、对折的纸。
是一张1990年发行的,面值100元的国库券。
颜色黯淡,图案朴素,像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但在沈渊眼里,它熠熠生辉。记忆库瞬间调取数据:1993年,这类国库券尚未完全流通,黑市兑换价能翻一到两倍。
雪中送炭!
狂喜刚涌起,下一秒却骤然冻结。
国库券背面,有人用蓝黑色的钢笔,写着一行瘦硬的小字,墨迹深嵌,几乎要透纸背:
“别碰你不该碰的东西。”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瞬间爬满全身。这字迹陌生而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警告意味。是谁?父亲?不可能。一个老工人不会用这种语气。那会是谁?这东西怎么来的?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滴残留的雨水从屋檐坠落,“嗒”一声轻响,砸在窗下的水洼里。
声音不对。
太轻,太脆,带着一种…金属的余韵。
沈渊猛地抬头,视线射向窗外。对面那栋同样破败的红砖筒子楼,某个黑洞洞的窗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缩回了阴影里。
是错觉?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附骨之疽,密密麻麻地缠了上来。冰冷,粘腻,充满难以言喻的恶意。
他捏紧了那张救命的国库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最初的兴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警觉。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可以任由他这只“蝴蝶”轻易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