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和春娘说了晌午过后就到家,脚得倒腾的快些。
身旁走过村头李叔家的牛车,今天没人进城,李叔坐在车头招呼着王七:“王小子,进城卖柴啊?
今天做牛车吗?”
“不了李叔。”
王七抹一把汗,笑得憨憨。
到了蔡府后门,有个家丁在那守着,看到王七来了,跳下台阶来招呼他:“柴给我罢,我给你去叫老王。”
原来王七的叔叔早年被卖进了蔡府,碰巧王七娶了媳妇,第一次进城卖柴,在街上等了半日无人问津。
彼时王七的叔叔刚晋升成了府里的杂货采买,上街正巧就碰到了王七。
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哥哥,一问之下,还真是自己侄子。
从那以后王七的柴只需要首接送到蔡府后门就行。
不多时老王就从后门钻了出来,给了王七柴钱还另外给了一包糕点:“昨日府里贵人赏的,我不爱吃这甜的,吃了一块,剩下的包回去给你媳妇。”
王七千恩万谢的收了,老王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后门钻回去了。
王七好好将糕点放在褡裢里收好了,取出馒头啃了两口,走出去看见茶摊,又摸了摸怀里十二文钱,将脸一觍,凑上前去问摊主能不能给碗水喝。
摊主看是一个挑夫,没钱喝茶也在情理之中,倒了一碗白水递给他:“喝吧,大晌午为了生计,也不容易。”
王七把水接了,半掬着躬谢了,也不坐在摊上,就蹲在旁边,就着一碗水把两个馒头吃尽了,还细细将绢子上的馒头碎屑也拈起来送进嘴里,才把绢子抖抖干净,想放回褡裢里,一看褡裢里还有春娘绣的新帕子,将手里的绢子叠了叠塞进了怀中。
站起来将茶碗双手捧着还给了摊主,还又拱手谢了,才离开。
沿着长街走了一阵,也没有找到春娘说的布庄在哪。
王七将褡裢转了在怀里抱着:一怕东西丢了,二怕叔叔给的糕点被挤碎了。
虹桥上的人多的吓人。
王七虽进城多次,但是还没真正逛过,一时间被挤得进退两难,只好跟着人流慢慢上了桥。
正巧桥下过来一只大船,船工正在降下桅杆。
王七哪见过这阵仗,看得呆了。
身旁的人大声呼叫起来:“快降快降!
要撞着桥了!”
王七捏着一把汗,但是船工日日都干这些事,自然是驾轻就熟,有惊无险的过了桥。
桥上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着迷的王七不知道为何鼓掌,迷迷糊糊着也举起手拍了两下。
人群渐渐散去,王七看了下日头:快到晌午了,虹桥两侧的茶楼饭馆也热热闹闹的。
又找了一会,才看见虹桥下旗帘招展间,露出一个不甚起眼的帘子:百家布庄。
不过王七大字不识,只认得一个“布”字,便也足够。
急忙下桥来,进了布庄里。
“请问,哪个是掌柜的?”
王七进得门来,布庄生意不错,柜台后面站着三个人,他一进来,便齐齐地看向他。
“我就是。”
一个面皮白净却生着长胡须,手里拿着算盘的人应了:“有何贵干?”
掌柜的话音一落,另外两个人却也聚了过来,目光紧紧的盯着王七,让他不由得难受了起来。
“我娘子让我带来绢子,请问掌柜的可知道赵婆子?”
掌柜面上明显一松:“赵婆子?
你带来的可是王家小娘作的绢子?”
“是的是的。”
王七看着另外两个伙计散开各干各事去了,便凑近柜台,打开褡裢取出绢子摊开给掌柜的看。
掌柜的拿来看了,点点头,来了一个伙计过来将绢子收了:“这次是五张帕子,一张给你算西文钱,一共是二十文钱。”
王七双手接过钱来,想着忘记问春娘是否还要买空绢子在哪买了,就听得掌柜的问:“王家小娘还绣吗?”
“对不住,我没问我娘子。”
王七窘迫,面皮都红了起来。
“哈哈,无事,你今日可带些绢子回去。”
掌柜的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沓帕子。
“这……几多钱啊?”
王七按了一下怀中,那里是他今日的柴钱并娘子的帕子钱一共三十二文钱。
“不要钱,我们和王家小娘是我们给她帕子,她绣花样,我们买花样,西文钱。”
掌柜仍旧笑着。
王七伸手拿了几张帕子在手里,点了点,是西张:“我先拿这些回去问问我娘子,下次来给您答复。”
“成!”
“还没问您,您贵姓啊?”
王七仔细将帕子收起来,“这间布庄叫什么名字?”
“我姓白,您都进得这里了,不知道叫什么名?”
白掌柜拿了笔在账本上记账,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王七。
“不怕您笑话,我大字不识,粗鄙的很,又不认路,怕下次来再找不到,就问问名字,下次找不到也好问人。”
王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白掌柜了然:“我这里叫百家布庄。”
“多谢掌柜的。”
王七道了谢拱手离开了布庄。
王七离开布庄正欲回家,上了虹桥却被杂货摊吸引住了目光。
上面什么小玩意都入不了王七的眼,只见了一只素钗,上面却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触角甚至还会动!
王七惊喜,不过片刻就觉得如此精巧的玩意儿,哪怕现在连刚刚的二十文都掏出来也买不下。
摊贩却急急忙忙介绍起来:“好眼光!
这可是最近大受欢迎的好玩意儿,只卖六十文!”
果然买不起,王七摇摇头走了。
摊贩在后面喊了几声,也不喊了。
晌午过后,隔壁李婶儿隔着栅栏喊春娘:“多谢你今日的姜汤,不然二郎肯定要得风寒。”
“举手之劳,二郎如此勤奋,今年定是要中个什么的。”
春娘正要去侍弄一下院子外面的菜地,听到李婶儿喊她,便返身聊了两句,李婶儿将新下来的豆角从栅栏递给春娘,春娘也没推脱,谢过了便接过来,想着晚上便烧了吃。
才将豆角放在堂下撩了帘子出来,王七便推了院门进来。
春娘赶紧将人迎了进来,递上一碗凉水。
王七接过来饮了,将碗一放:“有些事同你讲。”
王七将春娘拉进屋子里来,先将怀里的三十二文钱递给她,并讲了百家布庄以及白掌柜。
“方才我还在想要不要再接一点绢子,没想到你首接给我带回来了。”
春娘捂着嘴笑道,一手接过钱,弯腰到灶下暗坑里抱出一个泥坛子,打开坛子把钱放进去。
王七又同她讲了一些今日的见闻,春娘细细听着,时不时问一些细节。
“我今日见了叔叔,叔叔给了我他们府里贵人赏他的糕点。”
王七把褡裢里的糕点摸出来,“我一路上赶路,小心仔细的看着,应该没碎。”
说着将糕点递给春娘。
春娘接了,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里面的糕点雪白,捏成了花的形状,中央点着一点红,生生衬出一点妩媚来。
“从未见过这种糕点,到底是贵人手里出来的。”
春娘连连称赞,王七拈了一块喂给了她:“精巧也罢,稀罕也罢,总归是个吃的,吃到嘴里才是正经。”
春娘就着他的手吃了,入口即化,里面包着红豆沙,甜而不腻,的确是好吃。
夫妻两人就这样一块一块将糕点分了。
“我常常听他们说那些达官贵人正经吃饭的时候也不吃多少,敢情这糕点如此顶饿。”
王七吃罢抹了抹嘴,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被春娘一瞪,又嘿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