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浮城

浮城最底层，“垃圾区”边缘。

锈蚀的集装箱如同巨兽腐烂的肋骨，歪斜地堆叠、半沉在散发着恶臭的油污海水中。

漂浮的建筑残骸挂着破烂的织物，像招魂的幡。

空气是铁锈、腐烂物和排泄物混合的毒气，粘稠得几乎能尝到腥甜。

污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远处传来模糊的惨叫和金属撞击声，更近处是粗重的喘息和贪婪的低吼。

一艘锈穿大半的救生艇斜插在两个集装箱夹角形成的污水洼里。

艇内，几罐扭曲变形的肉酱罐头、一小包用油布裹着的白色药片（净水片）、一把刃口崩缺但依旧致命的锈砍刀，在浑浊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又致命的光泽。

至少五六个身影在狭窄的空间内外疯狂撕扯、扭打、咒骂。

污水被搅动，泛起黑色的泡沫和更恶心的沉淀物。

拾荒者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猪，扑向艇内一个罐头，手指刚触到冰冷的金属罐身 “我的！

先看到的！”

刚碰到罐头就被侧面飞来的一记重拳砸在太阳穴上，闷哼一声栽进污水里，溅起大片污浊。

打他的人，猥琐男，脸上带着癫狂的笑，伸手就去抓那罐头。

狂笑到“看到顶屁用！

活着的才配吃！”

他刚弯腰抓起罐头，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从后面狠狠捅进他的腰眼。

他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变成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愤怒，猛地回头想看看是谁。

络腮胡眼神浑浊，只有赤裸的占有欲，声音嘶哑 “都给老子…滚开！”

一只手搅动着插在腰间的匕首，另一只手说话的同时试图把罐头抢过来。

林烬二十多岁，面容被污垢和疲惫覆盖，眼神深处藏着未熄灭的火星，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紧绷。

背靠着一个相对稳固的集装箱壁，急促喘息，眼神像雷达一样扫视全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瘦猴！

刀！

那把锈刀！

别管罐头！”

接着他用一根捡来的锈钢筋格挡开一个扑向他脚下另一罐肉酱的疯狂身影，那身影被钢筋扫中小腿，惨叫着跌开。

污水几乎没到林烬的大腿，冰冷刺骨，每一步移动都异常艰难。

瘦猴 林烬的临时搭档，体型干瘦，眼神惊恐又贪婪，动作敏捷但虚弱。

他离那把锈刀很近，瘦小的身体像泥鳅一样试图从混战边缘钻过去，声音尖利，充满恐惧和急切“烬哥！

抢…抢不过啊！

熊…疤脸熊盯上刀了！”

他惊恐地瞥向救生艇的另一侧。

疤脸熊凶悍的脸上横贯一道狰狞伤疤，肌肉虬结，魁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那个方向的空隙，他根本没看那些罐头，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把锈砍刀，发出低沉的笑，像闷雷滚过 “嘿嘿…好家伙！

总算让老子碰见个像样的牙口！”

他蒲扇般的大手首接越过还在扭打的络腮胡和猥琐男，一把抓向刀柄！

力量感十足，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

络腮胡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林烬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决绝“瘦猴！

撞他下盘！

抢药片！

刀不能落他手里！”

他不再管脚下的罐头，猛地发力，污水哗啦作响，整个人像离弦的箭扑向疤脸熊的侧面，手中的锈钢筋带着风声，首戳疤脸熊的肋下！

目标不是致命，是干扰！

尽管在污水中显得沉重缓慢但是动作干净利落。

瘦猴听到林烬的吼声，身体比脑子快，尖叫一声 “啊——！”

他放弃了抢刀，用尽全身力气，身体像颗炮弹一样猛地撞向疤脸熊支撑身体的那条腿的膝盖弯！

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求生的全部力量。

疤脸熊大手几乎己经碰到冰冷的刀柄，肋下和膝弯同时传来剧痛和冲击，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晃，抓刀的动作被打断。

他暴怒，脸上的疤痕扭曲得像条活蜈蚣，声音炸雷般响起 “找死！！”

他看都没看瘦猴，反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摆拳，带着污水的腥风，狠狠砸向扑来的林烬面门！

另一只脚顺势狠狠踹向撞他膝弯的瘦猴胸口！

动作狠辣精准，完全是杀人技！

林烬仿佛早有预判，但疤脸熊的速度和力量远超常人！

他勉强侧头，沉重的拳风擦着耳廓过去，火辣辣的疼。

手中的锈钢筋变戳为挡，硬架那记摆拳“呃！”

钢筋与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烬感觉手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混着污水流下。

巨大的力量让他蹬蹬蹬倒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污水呛入口鼻，眼前发黑。

瘦猴更惨！

他结结实实挨了疤脸熊一脚，正中胸口 “噗——！”

他瘦小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被踹飞出去，撞在救生艇尖锐的断裂龙骨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他瘫倒在污水里，口鼻瞬间涌出大量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污浊。

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疤脸熊狞笑着，看都没看濒死的瘦猴，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虫子。

他的注意力全在林烬和那把刀上 “小崽子，有点力气！

可惜…不够看！

这刀，老子收了！

你的命…就当添头！”

他大步跨过瘦猴的身体，溅起的污水泼在瘦猴惨白的脸上。

他弯腰，那只沾着林烬鲜血的大手，终于稳稳地握住了锈砍刀的刀柄！

沉重的刀身被他提起，刀尖拖在污水中，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他像一座移动的铁塔，带着死亡的阴影，一步步逼近靠在集装箱上喘息的林烬。

其他拾荒者被疤脸熊的凶威和林烬瘦猴的惨状彻底震慑，罐头和药片的诱惑在死亡威胁面前变得苍白。

他们惊恐地看着疤脸熊，又看看地上抽搐的瘦猴和嘴角溢血、眼神却更加凶戾的林烬，下意识地开始退缩拾荒者A刚从污水里爬起来，满脸血污，惊恐地 “…走…快走！

熊…熊哥发怒了！

别到时候有命拿没命吃。”

络腮胡握着刚抢到手的罐头，看着疤脸熊手里的刀，又看看林烬，眼神闪烁，最终恐惧占了上风“…晦气！”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抱着罐头，连滚带爬地向混战区外围逃去。

其他人也纷纷逃离这处即将成为屠宰场的角落。

污水洼里，站着的只剩下背靠冰冷铁壁、剧烈喘息、手臂颤抖流血的林烬。

以及，提着锈刀、如同魔神般逼近的疤脸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