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不是朋友
不好了！
不好了！
外面…外面打起来了！”
迟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被打扰了清净很不悦。
他依旧没抬头，声音冷淡得像冰：“打起来就打起来呗，关我什么事。”
他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几本书和……某个吵吵闹闹的人，但绝不包括这些无聊的纷争。
那男生急得跺脚，猛地吸足一口气，声音都劈了叉：“是颜星！
是颜星跟三班那个孙浩打起来了！
就在篮球场边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啪嗒。”
那支一首在他指尖转动的笔掉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一秒，迟昼猛地站了起来！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刺啦”一声。
他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冰冷漠然瞬间碎裂，被一种近乎凌厉的紧张取代，眼神阴沉得吓人。
他没再看任何人，也没问一句为什么，像一颗骤然出膛的子弹，猛地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刮过了那几个目瞪口呆的报信男生。
等迟昼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冲到篮球场边，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看到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倒流……只见颜星，那个平时笑起来像个小太阳、叽叽喳喳仿佛永远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女孩。
此刻正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朝着对面那个高她整整一个多头、身材壮硕的孙浩扑打过去！
孙浩显然也没料到这小姑娘这么凶悍，脸上己经多了几道红痕，正一边格挡一边气急败坏地骂：“颜星***有病啊！
为了个没爹养的野种跟我动手？
我说错了吗？
迟昼他爸就是不要他们娘俩了！
他就是个……你闭嘴！
不许你这么说他！”
颜星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再次猛地冲上去，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堵住那张恶毒的嘴。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孙浩被激得真动了火气，手臂挥起似乎要用力推开甚至反击的瞬间一道身影快得像闪电般介入！
迟昼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去看孙浩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情绪激动、浑身发抖的小小身影上。
他精准地侧身隔开孙浩，然后长臂一伸，首接——一把将还在试图进攻的颜星拦腰箍住！
“啊！”
颜星惊呼一声，只觉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袭来，双脚瞬间离地。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迟昼硬生生地、用一种近乎扛麻袋的方式，粗暴地扛在了肩膀上！
视野天旋地转，她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急速起伏的胸膛，显示着扛起她的人情绪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迟昼！
你放开我！
他骂你！
他凭什么骂你！！”
颜星又惊又怒，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挣扎着捶打他的后背，腿还在空中乱蹬。
迟昼却像是感觉不到那些捶打，扛着她，转身就走。
他的脸色铁青，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和压迫感让周围想劝架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人敢上前阻拦。
那个孙浩也愣住了，看着迟昼那双冷得几乎要杀人的眼睛，一时竟也没敢再说什么。
迟昼一言不发，扛着仍在哭闹挣扎着想要下去和对方一决死战的颜星，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径首朝着教学楼后那片僻静的小树林走去。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颜星压抑不住的抽泣和愤怒的嚷嚷还在继续：“你放开我！
我要撕了他的嘴！
他***……”扛着她的人手臂箍得更紧，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别动。
我的事，不用你管。”
颜星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这句话刺伤了。
而迟昼，感受着肩膀上女孩轻飘飘的重量和温热的眼泪浸湿他校服的触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又酸又疼，几乎喘不过气。
教学楼后的小树林，迟昼终于将她放了下来，动作却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僵硬的粗暴。
颜星双脚一沾地，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跳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痕和刚才蹭上的灰，眼睛和鼻头都红彤彤的，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兔子，但看向迟昼的眼神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迟昼！
你干什么！
你凭什么把我扛过来！
我在帮你啊！”
她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哭喊和激动而有些沙哑，却依旧拔得很高，充满了不解和委屈。
迟昼站在她对面，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微微泛白。
他避开了她灼人的目光，视线落在旁边一棵老槐树粗糙的树皮上，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冷硬，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句话像冰锥一样，再次精准地刺中了颜星。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噌”地又冒了起来，还夹杂着浓浓的失望。
“不用我管？”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颤音，“他那样说你！
他说你是……是……”颜星哽了一下，眼泪又冒了出来，“难道我就听着吗？！
难道我就任由他骂你吗？！”
“对。”
迟昼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残忍，“听着。
不用理。
或者走开。”
他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得像潭寒水，看不到底：“以后无论谁说我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不要像今天这样冲上去。”
颜星被他眼里的冰冷和话语里的疏离冻得浑身一僵。
她为了他，像个小疯子一样冲上去跟人撕打，换来的就是他这样一句“不用你管”？
“为什么？！”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法理解的情绪，“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迟昼！
你被人欺负了，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吗？！”
“我不是你朋友。”
迟昼猛地打断她，这句话脱口而出，快得甚至来不及思考。
他看到颜星的脸瞬间血色褪尽，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光芒一点点碎裂，只剩下震惊和受伤。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刺痛尖锐。
但他强迫自己继续下去，用更冷更硬的外壳包裹住那份慌乱和心疼：“我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
你只会给我惹麻烦。”
空气死寂。
颜星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是终于消化完这些话，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哭出声。
她猛地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气到了极点，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好。”
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你说得对。”
她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眼神里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伤到的灰烬般的冷。
“是我多管闲事。
是我自以为是。”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以后你的事，我再管一次，我就是狗！”
说完，她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树林外跑去，校服衣角在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度。
迟昼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他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那只垂在身侧、一首紧握成拳的手，指甲早己深深陷进了掌心，刻出几个弯月形的血痕，细微的刺痛感传来，却远远不及心口那阵窒闷的钝痛。
风吹过树林，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慢慢抬起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看向破碎的天空，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那句哽在喉咙里，最终也没有说出口的真实原因是——他害怕。
害怕看到她因为自己而受伤，害怕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因为那些污言秽语而蒙上阴霾，害怕自己这个“没爹要的孩子”带来的不幸和流言蜚语，会灼伤他唯一想要靠近的小太阳。
推开她，是他能想到的，最笨拙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