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父母的设想和她优异的成绩,考上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是板上钉钉的事。
水建国甚至己经开始托关系,想让她进最好的实验班。
然而,水吉却在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瞒着所有人,在第一志愿栏里,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市旅游职业中等专业学校”。
当班主任把电话打到家里确认时,李文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挂了电话,脸色煞白地冲进水吉的房间,声音都在发抖:“水吉,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水吉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她平静地抬起头,看着暴怒的母亲,说:“我知道!
我想去读中专,我想早点出来工作。”
那天晚上,家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水建国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拍了桌子,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像他压抑不住的怒火。
“胡闹!
简首是胡闹!
我水建国的女儿,去读中专?
我的脸往哪儿搁?”
他气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文芳的心上。
“水吉,你听爸爸妈妈的话,我们都是为你好。”
李文芳开始哭,试图用眼泪软化女儿。
“读了高中,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份好工作,一辈子都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你去读那个破中专,能有什么出息?”
水吉站在他们面前,瘦弱的肩膀挺得笔首。
她看着父亲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看着母亲伤心的泪水,心里不是没有动摇。
但一想到那个被安排好的人生,她就感到一阵恐慌。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过你们安排的生活。
我想自己选择。”
“你自己选择?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水建国怒吼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但我知道什么是我不想要的。”
水吉的眼圈也红了,但她没有哭,“我不想要那种一眼就能看到死的生活。”
这场战争以水吉的胜利告终。
她用绝食和沉默,逼得父母不得不妥协。
开学那天,是母亲送她去的。
看着女儿走进那所在她看来无比寒酸的校门,李文芳站在校门口,捂着脸哭了很久。
她不明白,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为什么偏要选择一条最崎岖、最不被看好的路。
中专的三年,是水吉人生中最自由的三年。
她第一次离开了大院的视线,和一群来自城市各个角落、家庭背景各异的同学生活在一起。
她学酒店管理,学旅游英语,学茶艺。
她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不靠父母职位,而是靠自己努力和能力说话的世界。
她依然是人群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但这一次,人们喜欢她,更多的是因为她的开朗、独立和乐于助人。
毕业时,正值中专还能分配工作的末班车。
水建国虽然对女儿的选择耿耿于怀,但终究是心疼女儿的。
他动用自己的人脉,在市里一所重点小学为她安排好了一个图书管理员的职位——在他看来,这己经是“曲线救国”的最好结果了,清闲,稳定,有寒暑假,是女孩子最理想的工作。
然而,水吉再一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她拿着报到证,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身去了市里最大的一家星级宾馆——“滨江宾馆”应聘。
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铁饭碗”,选择从最基层的收银员做起。
“你是不是非要跟我作对才甘心?”
水建国在电话里几乎是咆哮着问她。
水吉握着电话,听着父亲的怒火,心里五味杂陈。
她轻声说:“爸,我只是想靠自己。
在学校,我会被叫做‘水老师’,但在宾馆,我就是‘水吉。
我只想做水吉。”
这一次,水建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重地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他这只从小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己经挣断了所有的束缚,头也不回地飞向了那片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广阔天空。